二叔公朱伟才对朱大常说道,“我去实地看看这穴,这穴要是没错的话,以后我死后,就葬在这里,这样也能保佑我们朱家福泽绵长!” 朱家这几代,一直都是单传。 单传也就算了,还早死,搞得只剩下朱大常这么一个独苗。 要不是朱大常进了土地庙,受到了凌曜栋庇护,他都担心哪一天朱大常也死了。 毕竟以朱大常以前的性格,死于非命也是正常的事情。 好在,他进了土地庙,有凌曜栋这个香山土地看着,他也放心一些。 但另一个问题又来了,就是朱家的子嗣问题。 这个问题很严重。 没看到在镇上显赫一时的马家,就因为绝后,而现在已经雨打风吹去了吗! 再过几年,谁还记得马家! 二叔公朱伟才忧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幸好这个时候,二叔公朱伟才找到了一个好穴,先人葬在里面,能福泽后代。 哪怕这个穴,不在香山县,而是在隔壁的新会县江门。 哪怕死后无法落叶归根,二叔公朱伟才也不在意了! 二叔公朱伟才兴致勃勃地要前往江门。 朱大常劝不动。 就算朱大常说现在有僵尸为祸,也动摇不了二叔公朱伟才的决心。 朱大常没办法,拿了神牌给了二叔公朱伟才,说路上小心。 并叮嘱两个陪同的学徒,一定要好好照顾好二叔公。 此去,大概也就七八十公里的距离。 现代社会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但在清末这个年代,就不止这个时间了。 如果是军队的话,急行军的情况下,一天就能到达。 不过考虑到二叔公朱伟才年纪就在这里了,就算是一路坐着滑竿过去,也不免舟车劳顿,对他老人家是一个重大考验。 滑竿又称为竹轿,它是用两根结实的长竹竿绑扎成担架,中间架以竹片编成的躺椅或用绳索结成的坐兜,前垂脚踏板。 不少乡绅老爷小姐出门,不方便坐马车或者轿子的情况下,尤其是去山区地带,就会坐这种滑竿(《僵尸先生》里面任老爷和任婷婷给任威勇起棺后离去的时候,坐的就是这种交通工具)。 二叔公朱伟才执拗地前往江门,带着两个学徒出门了。 朱大常劝不动,只得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则去了自己未婚妻小云的家里。 …………………………………………………………………………………………………………………………………………… 两天之后。 二叔公朱伟才坐着两个学徒的滑竿,翻山越野,终于来到了江门埠。 江门远超东升镇的繁华,让二叔公朱伟才有种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感觉。 江门正式辟为对外通商口岸和新宁铁路通车后,蓬江河岸的洋货行、米铺、金银铺、酒楼、当铺、烟馆林立,生意非常兴隆,许多外商也在这里开设商行,商业一片繁荣。 这让二叔公朱伟才应接不暇。 当然,江门颇高的消费,也让二叔公朱伟才吃不消。 三人一天的吃住花费,就是东升镇的两倍以上。 他赶紧连忙让人联系了要出售地皮的那户人家,然后一同赶往了东山。 这是一座坟山,本地人多有埋葬在这里的。 二叔公朱伟才去到之后,一看,果然是藏风纳气的好穴,当即大喜,便拍板把这块地买下来。 卖墓地的那个人,是个败家子,抽大烟把自己抽的家都没了,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最后沦落到墓地都要卖掉。 他看二叔公朱伟才心情很是愉悦,于是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要买这块墓地? 二叔公朱伟才见地契到手之后,那颗心也就定下来,回了这败家子一句:“这可是一个能福泽后代的吉穴啊!” “难不成还是潜龙穴不成?能做皇帝?”那败家子心已经飞往了烟馆,闻言便呵呵笑了一下,说道。 “皇帝是做不成!不过呢,后代丁财两旺,那是没问题的。”二叔公朱伟才笑眯眯地说道。 二叔公朱伟才老了,他没有注意到,败家子那若有所思的眼神。 当天晚上。 二叔公朱伟才说的几句话,就被败家子卖给了江门当地有名的任家公子任发。 他看着病榻上咳嗽不停,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父亲任威勇,目光闪烁。 他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独自品茶,直至夜深。 这时候,老管家带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来到了任府,并带到了这位任公子的房间。 “怎么样?”任发神情淡然地问。 “任公子,老朽看过了,的确是一块好穴,而且还是一块上等的蜻蜓点水穴。那人说的没错,先人葬在这里,一定会福泽后代。蜻蜓点水两头沾,后人会多子多福。” 任发闻言眼神就是一亮,嘴角微微一扬,“多子,多福……” 老实说,任发的压力并不轻。 外人看,任家是鲜花着锦,烈火亨油,是江门二十四家油糖批发商之一,发展得非常好。 别看任家的主业是一个批发商,好像很一般。 实际上,江门的油糖业主要由二十四家批发商垄断,他们垄断了油和糖这两宗民生日用必需品在江门的批发权。 而江门又是一个商业重镇,辐射大半个广东。 由此可见,任家的权势有多强。 但这只是外人的看法。 江门油塘行业有二十四家批发商,内部的竞争也很大。 任威勇没病倒的时候,凭他的威望,和跟任家本家的关系(不用怀疑,就是《音乐僵尸》里面一决可以定治安队队长位置的任家,镇名都叫任家镇,这才是豪强),任家是混的不错,但任威勇病倒了,而且还是那种无法治愈的疾病,任发接管了家族的生意,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其他二十三家批发商都在有意无意地排挤任家,为的还不是抢夺对方的生意。 再加上任发年纪也上来了,但是他的妻子这些年一直没有生下孩子。 这年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任发又深爱他的妻子,不肯纳妾,所以…… 任发的压力其实是非常之大的。 在听闻蜻蜓点水穴,能福泽后人,多子多福之后,任发是心动了。 但这个山羊胡老者又说,“蜻蜓点水穴是一个好穴,但葬起来,颇为讲究,任公子,这方面,可能你要请教那个风水师父。” “你也不知道吗?”任发眼神就是一凝。 山羊胡老者摇摇头。 任发眉头就是一皱。 他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 二叔公朱伟才拿着墓地的地契,就要准备回去香山东门镇。 任府管家带着多个精壮的奴仆,客客气气地把二叔公朱伟才三人,请到了任府。 任发亲自出面劝说朱大常的二叔公朱伟才把那块地转给他,他愿意出两倍的价格收购。 二叔公朱伟才哪里肯! 那是他为朱家选的福地,是他以后要下葬的地方。 利诱没办法。 任发就用上了威逼。 没多久,担任本地治安队队长一职的任发表姐夫(他儿子就是你们的队长阿威),就带着一干治安队员过来了,当场就是指责二叔公朱伟才的两个学徒偷窃和抢劫,直接把两人关在治安队私设的监牢里面,然后就是一顿私刑伺候。 二叔公朱伟才看到被折磨得很惨的两个学徒,痛心不已,在任发的言语威胁下,不得不将地契转过他。 更过分的是,任发竟然还提出让二叔公朱伟才将蜻蜓点水穴的下葬方法告诉他,他愿意给钱。 二叔公朱伟才看着两个学徒的惨样,忍不住笑了。 任发看着两个学徒的惨样,也忍不住笑了。 他有这个自信,只要他们还在江门,就一定会说的。 二叔公朱伟才低垂着头,眼眸中怨毒和犹豫两种神色交替不休。 最终,还是怨毒占据了上风。 一句“凭什么”让二叔公朱伟才昧下了所有的良心。 他表情冷漠地看着任发,眼眸中似乎有不甘之色。 任发看着二叔公朱伟才,这样的神情不但没有让他生气,反而让他觉得安心。 恨是正常的。 不过这里是江门,任发根本不怕一个七老八十的风水师的恨意,反而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果然。 二叔公朱伟才最后还是开口了,他面无表情的道,“蜻蜓点水穴,这个穴不一般。” “穴长三丈四,只有四尺可用。” “阔一丈三,只有三尺有用。” “所以这穴,要用法葬的方式。” “什么是法葬?”任发当即问道。 “就是竖着葬!”二叔公朱伟才道。 “你没骗我?”任发追问。 “你不信的话,就把墓地还我!”二叔公朱伟才冷笑一声,道。 “哈哈……我也只是问问而已。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任发又问。 “没有了,其他的照常下葬就可以了。”二叔公朱伟才道。 其实他还是隐藏了一些事情没说。 蜻蜓点水穴除了要用【法葬】的方式之外,还要【雪花盖顶】,也就是【雪花盖地】。 其实就是要有水! 但正常下葬的话,上面都是泥土,或者石块,或者水泥。 蜻蜓点水的目的其实是在产卵,繁殖后代。 而蜻蜓点水要是点不到水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而是胎死腹中了!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一个好穴,就变成了凶穴。 葬在此地的人,后代不但人丁稀薄,而且境况也会越来越差。 而且还有一点。 葬在此地的人,死前还不能有怨气。 不然的话,就会引发不祥。 二叔公朱伟才终究是良心过意不去。 他开口对任发道,“这个穴,只能保你任家二十年富贵财运,二十年之后,就要起棺重迁。” “二十年?”任发眉头一皱,“迁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爱迁去哪里就迁去哪里?曝尸荒野也行!总之不关我的事情。”二叔公朱伟才冷冷说道。 他这么一说,任发反而更相信他的话了。 他微微一笑,让人请来医师去给二叔公朱伟才的两个学徒治伤,而他自己,则是叫来了那个山羊胡的老者,将二叔公朱伟才说的下葬方式告知了他,并问道,“他说的对吗?” 山羊胡老者眼神一亮,他道,“原来蜻蜓点水穴是这样子下葬的!” “也就是说,你觉得没问题了?”任发问。 “是!” 任发又问,“那具体下葬的位置,你能勘定吗?” “任公子,你放心,知道了下葬方式之后,这勘定具体的位置,就是简单的事情了,是我的拿手好戏!”山羊胡老者自信地说道。 “嗯!”任发点头,回去见了二叔公朱伟才。 他又让管家拿出一些银两给了二叔公朱伟才,他一脸歉然地向二叔公朱伟才道歉,并说这点钱,就是他的补偿。 二叔公朱伟才冷着脸收入了银两,然后道,“这里让我长见识了!这辈子,我不会再来江门了!” 说完,他就跟两个学徒走了。 因为两个学徒都受了不轻的伤,无法抬滑竿了,所以几人是走着回去香山的。 任发没有为难他们,也没有动过杀人灭口的想法,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而在他们走之后不久,任发就一脸愧意得来到自己父亲任威勇的房间。 任威勇的房间充满着一种难闻的味道。 伴随着任威勇像拉风箱一般的咳嗽声,让人听得很是不舒服,只想要远远逃离。 “爹爹!” “咳咳咳……”回应他的,只有任威勇连绵不断的咳嗽声,和痛苦的眼神。 “爹爹,孩儿今天得到了一个好墓穴,是蜻蜓点水穴,能恩泽我们任家!”任发跪着说道。 “咳咳咳……”任威勇还是咳嗽个不停。 任发又道,“爹爹,是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一直这么痛苦!” “请你成全我吧!” “成全整个任家!” “咳咳咳……任威勇还是咳嗽,但是那眼神却变了。 “爹爹,孩儿实在不忍心看您这么痛苦了!” “是孩儿的错!” 任发一脸痛苦之色,他站了起来,来到了任威勇的床边,拿出一块布绢,塞进了任威勇的嘴巴里。 “呜呜呜……”任威勇已经咳嗽不出来了,眼珠子突出,死死瞪着任发。 “对不起,爹爹!”任发不忍心得别过头。 “呜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任威勇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