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休息室里的气氛好像越来越紧张，时不时传来剧本纸张翻页的声音。闻宋一直闭着眼睛，看得邹玲玲都紧张了起来，小声询问安屿他是不是睡着了。安屿让她别担心，她相信闻宋自会有他的考量，这个时候与其像旁边那个小艺人一样紧张到不行，还不如像闻宋这样淡定休息，保持最好的状态面对导演和编剧等人的审核。一个多小时时间过去，那两个年轻男演员先后都完成了试镜，看表情结果似乎不太好的样子，黎晓阳的经纪人过去套了会话，得知李想并没有给个准话，只是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但谁都知道，试镜当下没有得到答案，回去之后多半是得不到什么好消息了。“晓阳加油，等下千万别紧张。”对经纪人的叮嘱，黎晓阳有些不耐烦，他原想说些什么，但顾及到安屿在这里，怕她对自己印象不好，就收回了那些十分自信的话，敷衍地应了声好。闻宋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黎晓阳和他经纪人一起推门出去的背影，神情若有所思。之前他有听过黎晓阳这个名字，也看过一些他的作品，那个时候的黎晓阳比现在稍微小一些，演技稍显稚嫩，或许有一部分天赋存在，再加上从小就和各种打牌演员还有老戏骨搭戏，这样的很高好，也早就了他和同龄年轻演员不同级别的演技。但也因为这样高的，让黎晓阳的演技有些模式化，他知道怎么演能演出导演想要的状态，却不知道怎么让自己和角色真正共情，寻找和挖掘角色表面之下更深的一些特质。当然，这些话闻宋不会和这里的任何人说，以他现在的资历，并没有对黎晓阳这个年轻‘前辈’做点评的资格，说出来只会让别人觉得他在说大话。“怎么了吗？”安屿注意到闻宋睁开了眼睛，目光还一直落在黎晓阳离开的方向。“没，只是在想很快就轮到我了。”闻宋收回视线说道。安屿笑了笑：“怎么？开始紧张了吗？”闻宋说：“那倒没有，我只是有点想看黎晓阳是怎么表演剧组给的试镜片段。”安屿想了想说：“你要是想看，之后我可以试着帮你问李导要他们记录试镜的拍摄视频。”“再说吧，也许我能进组之后问李导要来看看。”闻宋故意用放松的语调笑着说道。虽然他本人并不紧张，但是旁边两位女士的紧张，他却能察觉到，尽管安屿掩饰得很好，但闻宋还是注意到了她每次开关门的时候她都会抬头看一眼，说明她在意休息室之外的情况，至于邹玲玲，她……就从助理宣布试镜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把紧张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各个角落了。思及此，闻宋有点想笑，还没开始正式饰演这个角色，他就已经开始用沈虞的思维方式看人了，这个角色的某些特质和他本人的性格还真有不少相像的地方。大约又过四十分钟的样子，门再次开了，进来的还是李想的助理，来通知他们最后一个进去试镜。闻宋应了声好，拿起桌上的银边眼镜重新带在脸上，目光一瞬间收敛，所有的真实情绪都被镜框和镜片掩盖。助理看着闻宋愣怔了一瞬，险些忘了他还站在门外，经提醒才回过神来，转身往试镜的房间走去。闻宋他们出了休息室，走过一条走廊，转角就看到了还站在走廊门外的黎晓阳还有他的经纪人和助理，黎晓阳双手环胸，发觉他们过来的时候，散乱的目光一瞬间凝起，朝他们看了过来，等人的姿态太过明显。从黎晓阳身边走过的时候，闻宋偏头微笑着颔首，无声地打了个招呼，但黎晓阳的回应并不和善，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在他的衣着上下扫了一眼。虽然没听见他开口说什么，但闻宋能读懂他眼里淡淡的嘲讽之意。推门进去的瞬间，闻宋偏了偏头，耳力极好地捕捉到了黎晓阳声音带笑地和他身边的人发出的吐槽。“西装革履，他不会以为在打扮上贴合角色，演技在导演那里就能过关吧？也算是费了心思。”黎晓阳话音落下，紧接着就是几声轻笑，一脚踏进玻璃门里的闻宋也勾了勾唇角，无声轻笑。年轻人要走的路还长着，要吃的亏也还多着，一路顺风顺水也并不全是好事啊。闻宋进门之后，里面坐成一排的人就齐刷刷朝他投来了视线，有的带着惊艳，有的则带着兴味，他这样的打扮再加上优越的长相气质和修长挺拔的身段，确实让人眼前一亮。面对同时几道目光的注视，闻宋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走到了目光聚集的中心点，倾身鞠躬：“各位老师好。”闻宋抬头的一瞬间就和坐在中间位置的李想对上了视线，后者情绪收敛，外露得不多，但目光却是从上而下地把闻宋打量了个遍。“终于是见到这个文宋的庐山真面目了，你们别说，还真没让我失望啊！”“确实，这个长相都能去当了！跑来演戏可没那么轻松了。”闻宋看向说话的两个人，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戴和举手投足之间一眼便知是领导阶层的人，多半是制片人和副导演这样的角色。闻宋和他们对上视线，笑了笑说：“我这人在唱跳方面没什么天赋，就是很喜欢拍戏。”李想盯着闻宋看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看得出来，你花了不少心思，外形看起来很讨巧。”闻宋听出李想的语气并不十分友好，可以说是带上了一些嘲讽的意思，连眼神都像是在说：你的心思花在这些投机取巧的事情上，我倒要看看你等下能演出什么样子。闻宋对自己的花瓶外貌很有自知之明，这是偶像剧导演会喜欢的长相，却不是正剧导演会喜欢的长相，他们大多都不喜欢观众过度关注演员的脸，从而忽略剧情发展和人物刻画，这是优势，有时也是劣势。对李想的轻视，闻宋不气也不恼，他只是淡淡笑着说：“我只是想更好地贴近人物，之前没接触过这类角色，所以想从各个方面让自己入戏。”李想双手环胸，身子往后靠去，下巴一扬：“那就让我看看你入戏入得怎么样吧。”“好的。”闻宋从容一笑，环顾一圈后搬来一个凳子坐下，调整好状态后，再睁眼，坐在这里的人就不是闻宋，而沈虞了。闻宋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抬起手，停在半空，悬着的状态看上去像是捧着书本或文件一样的东西，他屈起手指，食指和拇指捻在一起，做了个翻页的动作。突然，他翻页的动作一滞，手悬在半空，抬眸看向正前方的位置，冷淡的目光有了些变化，眉头蹙起了一瞬，好似听到了什么让人惊讶的消息。他开口，语调却有些不徐不疾：“徐主任死了？中毒死在办公室里？”他惊讶，但是就这个消息而言，他的惊讶程度就显得不是那么到位了。这便是沈虞，好像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调动他的情绪发生过多的变化，即便是每天在医院都会见到打招呼的同事，他的惊讶也仅此而已。“这太突然了……”闻宋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眉头蹙得更深了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报警了吗？”他话音刚落，眉宇间的情绪又发生了些变化，视线越过刚才和他说话的人，往更后一些的位置看了去，眼睫微动，正色了些，开口：“请进。”办公室里新进来的人说了些什么。闻宋耐心听他说完，偏了偏头，目光下移了一些，开口道：“小周你先出去吧，两位警官有话要问我。”这个视线上下移动地细节告诉了看客，刚才通知他徐主任死讯的人是个身材矮小的人，极有可能是医院里的护士，而敲门进来的警察身材很高大，比他还要高上一些。闻宋等待了片刻，又看向正前方的位置，抬手做了个手势：“坐下说吧。”说着他又起身绕过了虚空办公桌，走到了另一个位置，先是抬手拿起了什么，看着他的手势是在倒水，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又回到了办公桌前，把手里的‘杯子’放到了桌上，笑得温和：“在我之前你们应该已经问过不少人了，先喝点水润润嗓子吧。”第169章 为一条微博发癫‘办公桌’对面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闻宋勾唇笑了笑，再次开口。“看出来的。”闻宋顿了顿，是对面的人又说了什么，他又回应道：“你们进来的时候身上就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我之前上一个被你们问话的是张医生，他喜欢养植物，最近他办公室里的风信子花开了，在朋友圈里发了好几张照片，开得很旺盛，你们身上沾了些风信子花的味道，还有这位警官……”他目光下移，似是在桌面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你碰过张医生办公室里养的仙人球，指甲上沾了仙人掌绿色汁液，你被仙人掌刺扎到了，之后就没再碰它，不过你最好还是处理一下你指尖里的小刺，不及时挑出来的话，未来一段时间你应该会有些小困扰。”对面的人对他这番准确到极致的分析感到惊讶，大约是说了些惊讶佩服之类的话。闻宋笑了笑，忽而目光稍稍偏移了一些，看向了那位被仙人掌扎到的警官旁边的位置，听着那位警官说了些什么，而后抬手扶了扶眼镜，不以为然地开口：“我是心理医生，都是些职业习惯罢了，我习惯观察走进我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只是今天进来的有些特殊。”……第一段表演到此结束，闻宋说完台词就起身鞠了个躬，他注意到，坐在他面前的那些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有了些变化，或惊讶或欣赏。这场面试的主考官李想却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就闻宋的观察，他的坐姿从靠着椅子，已经变成了现在的手肘架在桌上，整个上身都有些前倾，这已经是一种态度的转变了，他在认真看他的表演。“继续。”李想言简意赅。闻宋点了点头，拎起凳子放到了一边，同时也脱下了西装外套，又跑去拖来了一个转椅，和一张闲置在墙角的桌子。刚才那段表演他没有搬桌子，是因为当时他手里没有道具需要安排，现在他需要一张桌子。沈虞有个习惯，只要在医院他穿的都是正装，下班回到家才会换上居家服饰。闻宋拉过转椅坐下，眉头蹙着，脸上没有表情，他抬手松开衬衫上的领带，随手丢在桌上，接着抬手架在桌面上，双手交叉垫着下巴。他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涣散，他在思考，思考一件有些费头脑的事。突然他紧皱起眉，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他抬手拿下眼镜，也是随手往桌上一放，他看着镜片，目光一凝，失去镜片遮盖的眼睛里透出凌厉之色。“不对！”闻宋眉心一跳，开始自言自语：“是假象，他在骗我，杀人的根本不是他，那些话都是他故意说的，他很着急，急着想让警方给他定罪。”“为什么这么着急？”闻宋垂下眼眸，眼中的情绪已经发生了好几种转变，他又陷入了思考，他抬手落在桌上，食指轻扣，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因为……他不想让警方抓到真凶。”他的语气逐渐笃定，目光也没了之前思考时的涣散，变得坚定起来。“他想保护真正的凶手！”将这些全都串联在一起推理完毕后，闻宋伸手拿起桌上的什么，手上操作一番就放到了耳边，等待电话被接通的时候他有些不耐，原本规律敲打着桌子的手指也变得没有了规律。直到电话被接通，他停下了敲打桌面的动作，语调简洁又迅速地道出了他推理得到的结论：“吴威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是他妹妹！他们是双胞胎，身高相仿，监控画面并没有完整地拍到吴威出现在李子€€所住小区时的正脸，那个人不是吴威，是穿了吴威衣服的吴姝。”这是沈虞私底下真实的样子，他其实并没有当心理医生时的那种温和性子，他其实很没耐心，只是他把真实的自己隐藏得太好了，谁都无法窥见。试镜要求的这两个片段，也正是为了考验演员能否扮演出沈虞这个角色的两幅面孔，一面真实，一面虚假。从戏中抽离，闻宋动作迅速地重新带上眼镜，又把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至于领带是没时间慢条斯理地在这里打上了，他只能一把抓起塞进西装口袋里。按理说这样一番收拾地动作，该有些狼狈才是，但闻宋收拾好之后，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衬衫领子因为之前解领带的动作散了一颗扣子，露出半截锁骨，他又带着银边眼镜，温温和和地笑着，看上去既风流，又儒雅，总体结合在一起，竟然有那么一点斯文败类的感觉。“谢谢各位老师的观看，我的试镜表演结束了。”李想看着闻宋，这会脸上已经浮起了些笑意，他抬起一只手摸着下巴，看着闻宋的眼神已经明显露出了几分兴趣，待闻宋鞠躬起身后，他就开口询问道：“你觉得沈虞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好人还是坏人？”闻宋思索了一会，给出答案：“我觉得，他是一个不完全好人，他本性善良，但这种本性在成长途径中被消耗了太多，所以其实沈虞对生命更多时候是有些漠然的，尤其是人的生命，他会救下路边受伤的流浪猫，但是不会救下他已经提前预知会被谋杀死亡的徐主任，不过还好有个赵靖枫和他成了朋友，并且一直在努力把沈虞带到伟光正的路上。总之，沈虞的好分人，在他身上一直都是有两种极端面的，好就是好，坏一点就是很坏。”“嗯。”李想点了点头，没对闻宋说的话做什么点评，只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不超过一天会有通知。”“好。”闻宋也没追问，从容地来，从容地离开。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等在门外的邹玲玲和安屿看到这样装束出来的闻宋，眼中都有些惊讶。和安屿的反应不同，邹玲玲的反应要大一点，当即就低声惊呼了一下，然后第一反应掏出手机对着还没来得及说话的闻宋连拍好几张照片。拍完之后邹玲玲还一边看着照片，一边询问：“这个照片我能发微博吗？宋哥的微博好久没营业了，上次营业还是发剧组的杀青合照。”安屿感到无奈之余，又对邹玲玲的业务能力感到满意，是个知道怎么给艺人营业的合格助理，她代替闻宋，十分大方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件事，而后走到闻宋身边询问。“怎么样？”闻宋实话实说：“导演让我回去等消息，说是最多等一天。”安屿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闻宋对这个角色的努力她都看在眼里，试镜能过是最好，不能过的话也不能强求，反正他们已经做到尽人事听天命了。“那就回去等消息吧，一天之后我再规划一下你的行程安排。”闻宋点头说好，对安屿的业务他没有任何质疑，同样的，安屿也不会果断干涉他业务上的事，合作下来很是舒服，他前世的那个经纪人简直不能拉出来对比。“发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