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看了不远处阎罗般的祁鹤安,自然不想走,但她也不敢违抗萧令宜的命令。 一步三回头地走到祁鹤安身边,乌苏突然咬着牙跪下道,“侯爷,娘娘现在经不起折腾,求您高抬贵手!” 祁鹤安一丝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冷冷地道,“滚。” 乌苏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即便再不想,也只能恨恨退下。 殿门关上,祁鹤安一步步走到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萧令宜。 “为什么。” 萧令宜又趴回床沿,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地上。 她没有回答祁鹤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祁鹤安与她对视片刻,沉声道,“萧老夫人告诉我的。” “哈哈,我就知道是她。” 萧令宜笑了两声,声音里却是无尽的苦涩。 前朝的明枪,后宫的暗箭,让她应接不暇。 可伤她最深的,还是来自于亲人的背叛。 萧母眼中哪儿还有她这个女儿,为了她儿子的前程,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若祁鹤安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那后果会如何? 秘密一旦泄露,她这个太后怕是会立刻被逼着给先帝殉葬。 “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祁鹤安俯身下来,和萧令宜贴得极近,眸子里是滔天的怒火。 萧令宜止住笑,轻喘了两声。 她的眼中迸射出恨意,“因为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祁鹤安的猛地摁住萧令宜的肩膀,眼睛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可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萧令宜,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萧令宜呼吸一窒,她痛苦地闭上眼,“因为我是大商的太后,我不能生下非先皇的孩子混淆皇室血脉,更不能让人有诟病景儿的理由!” “更何况它代表着欲望,耻辱,和背叛!它会让我这么久的努力付之一炬!你说,我怎么能留下它!” 祁鹤安看着她布满恨意的眼,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片片碎裂的声音。 萧令宜在亲口告诉他,他比不上她的权势地位,连他的孩子,也比不过商景。 他来时的喜悦与对将来美好的期盼,都在此刻显得无比可笑。 祁鹤安盯着萧令宜看了许久,而后松开手缓缓撑起身子。 “既然我的孩子你不稀罕,那就看看,没有了我,你的儿子能在皇位上坐多久。” 他声音森冷,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让人不寒而栗。 祁鹤安没再看萧令宜一眼,转身离开了坤宁宫。 他身后的大氅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度,印证了主人此刻的决心。 萧令宜跌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息。 明明桎梏她的人已经离开,可她却觉得更加难以呼吸。 乌苏在祁鹤安离开后快步跑进来,她扶起萧令宜,“娘娘,您没事吧?” 萧令宜靠在她身上,却已没了说话的力气,她竭力指了指床榻上的血迹。 乌苏会意,替萧令宜换下脏污的衣裤,然后扯落被褥上准备好的褥垫。 安顿好萧令宜后,乌苏端着炭盆去了侧殿,将沾染了血迹的衣裤和褥子统统丢进去焚烧。 直到只剩下些残灰,她才打开侧殿的窗户,冷风呼啸进来,不一会儿,焚烧布料的味道便散了个干净。 乌苏松了口气,又将炭盆带回原位放好。 萧令宜已经躺在干净的被褥上沉沉睡去了,她元气大伤,已经筋疲力竭。 乌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轻手轻脚地放下帷幔。 另一边,宿辰不知道为何他家侯爷高高兴兴地去,死气沉沉地回来了。 但他很少见祁鹤安这幅样子,也不敢询问,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 回到侯府时,祁鹤安一语不发地朝里走。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喝碗姜汤驱驱寒。” 祁莲从一侧小路上走了过来,从丫鬟手里接过药碗递过来。 祁鹤安视线落在褐色的药汁上,双目一缩。 他猛地抽手,那药碗砸落在地上,碎成了几瓣。 祁莲吓了一跳,刚想斥责,却蓦地握住了祁鹤安的手,“鹤安,你手怎么了?怎么流这么多血?” 宿辰顺着她的声音看去,才看见祁鹤安紧握着木盒的手已经鲜血淋漓。 是木盒被巨力挤压,崩出的木刺刺入掌心导致的,他竟没发现! 祁莲看他状态不对,便小心问道,“这木盒是什么?” 祁鹤安没回答祁莲的几个问题,视线紧紧盯着那木盒。 直到祁莲和宿辰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突然出声,“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说着,他松开紧握的手信手一抛,那木盒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不远处一道溪水中。 在水中洇开一片淡红后,木盒消失无踪。 祁鹤安目光定定地看着木盒消失的地方,然后挣脱祁莲握着的手径直离开。 祁莲踹了愣在原地的宿辰一脚,“还不跟着!” 宿辰这才从溪水中收回视线,他脸色难得正经,快步跟上了祁鹤安的背影。 书房里,祁鹤安完好的那只手撑着头,神色隐在黑暗中看不清。 宿辰正替他处理手上的伤。 那些木刺虽然扎得不深,但却有许许多多细小的刺藏在肉里。 若不清理干净,伤口长好后也会日日如针扎般刺痛。 血不停流出,宿辰只能冲去血迹,才能继续翻着皮肉从里面一根一根挑出刺来。 烈酒一次次倒在伤口上,发出滋啦的声音。 宿辰听着简直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的手也痛了起来。 可手的主人却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一般。 宿辰边处理伤口,边胆战心惊地瞄着祁鹤安。 祁莲不知道,可他知道,那个木盒里装着一枚碎玉和刀穗,是当年和……的定情之物。 他家侯爷可宝贝的不得了,从来不许任何人碰,连他都不行。 可今日侯爷竟然把木盒扔进了溪水中、 今日他进宫,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