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令宜温声道,“哀家岂敢伪造先帝遗诏,此诏书是先帝亲笔所写,上有玉玺御印,诸位大臣皆可查证。” 那遗诏被最先递给了肃王,他只看了一眼,便铁青着脸递给他人。 那诏书上白纸黑字写着:若先帝身故而新帝年幼,便由皇后萧令宜垂帘听政。 最常接触圣旨的中书省众人挨个看过,小心翼翼地对肃王点头。 他们当然说不出什么,因为那遗诏上确有玉玺御印,亦是先帝笔迹。 传到祁鹤安手边后,他并未接过,只是淡淡道,“臣相信太后与先帝。” 萧令宜的视线与他隔着黑纱相汇。 她冲他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但祁鹤安却只是冷漠转开眼神。 此时肃王神色难看到了极点,接着转头和一位武将对视一眼。 那个武将名叫王涛,是禁军的一名校尉,从前是先帝一手提拔的。 看来,这禁军之中也早已被肃王渗透了。 随着他的视线,宣文殿里原本静立的带刀侍卫们隐隐起了些骚动。 萧令宜甚至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利剑出鞘的声音。 朝臣都不是傻子,一时间殿内氛围紧张起来,相熟的官员们无不互相对视着用眼神交流。 在这群人中,只有祁鹤安泰然自若地站在最前方,甚至还低头理了理衣袖。 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没看到。 可就是他这轻松的姿态,让肃王不敢轻举妄动。 盯着祁鹤安看了半晌后,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仅靠禁军里投靠他的这点人,逼不了宫。 而他在边境的军队一旦有动静,恐怕祁鹤安的北境军便会立刻闻风而动。 到时必然腹背受敌,如此,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接收到他的视线,侍卫们的骚动很快平息了下来。 萧令宜松开紧握扶手的手,平复心跳。 其实无论有没有祁鹤安,她伪造那圣旨时,就已想到会有这场景。 幸好,她赌赢了。 她淡声道,“众卿可还有异议?” 这次,随着祁鹤安率先跪下,很快殿内乌泱泱跪了一堆人,也包括不情不愿的肃王。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到此告一段落。 而后就是照常的朝臣上表。 由于是第一次上朝,萧令宜对这些章程还不够了解。 大多数时候都只是静静听着,偶尔说两句自己的看法。 肃王提了几个意见,虽有些过分,但她也都采纳了。 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便不要逼他太紧。 给他,也给自己时间。 近日除了先帝丧仪外并无什么大事,很快便散朝了。 百官们跪拜后离去,萧令宜伸手轻抚上明黄色的缎子。 其实,这圣旨上原本是空白的。 是当年她封后时,先帝赐给她的。 他说未来若有机会,若她想,可自行填写诏书废后离京。 她命人模仿先帝字迹时,也曾有过片刻犹豫。 这笔落下,她便一辈子走不出这皇宫了。 萧令宜叹了口气收回手,“去传明宣侯觐见。” 祁鹤安虽然态度恶劣冷漠,但今天却是实打实地帮了她。 她猜得不错,他到底还是顾念旧情的。 那么她更要乘胜追击,当着大臣的面召见他。 告诉其他人,祁鹤安已经站在了她这一侧,那些墙头草们想必也会再掂量掂量。 吴越应声离去,在大殿外叫住了没走多远的祁鹤安。 他笑得恭顺,“侯爷,太后娘娘召您觐见。” 祁鹤安看了看四周放缓脚步拿眼偷瞄他的朝臣们,岂能看不出萧令宜在打什么算盘。 他神色冷漠,道,“臣家中有事,改日再向太后请安。” 说罢也不等吴越反应,转身便走。 那些大臣们都是人精,怎么会看不出祁鹤安的有意疏远。 虽没人说话,但眼神流转间已经看得清晰明了。 吴越的笑意僵在脸上,心想,完了,办砸了。 “什么?!” 萧令宜不可置信地看着吴越,随后咬牙,“找人拖住他,哀家亲自去请。” …… 在祁鹤安一路上被笨手笨脚的宫人泼了三次水后,萧令宜终于在他出宫前赶到了。 她拦住祁鹤安,咬牙,“你什么意思?” 祁鹤安弹了弹已湿透的下摆,眼角微挑,“那太后派人打湿臣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 萧令宜气急冷声道,“你在大殿上既已帮我,又为何当着朝臣的面与我避嫌!” “嗤。”他冷嗤一声,“太后未免太自以为是,臣不过按规矩上了个朝罢了。” 萧令宜想反驳他,可他在大殿确实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 祁鹤安敷衍地拱了拱手,然后转身出宫。 留下站在原地一脸阴沉的萧令宜。 宫外,宿辰已牵马等候多时了,“侯爷,大小姐已在家中等候多时了。” 祁鹤安嗯了一声,利落地上马扬鞭。 谁料行至一处街巷时,眼前突然窜出个黑影。 马匹奔跑的速度不慢,幸而祁鹤安从军多年,反应极快地一勒缰绳,才堪堪在撞上来人之前控制住马。 拦路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脖子上有一道显眼的血痕。 祁鹤安缓了神色,看宿辰一眼,后者立马从腰间掏出荷包递出。 小乞丐盯着荷包看了两眼,并没伸手接,只是恐惧地不停回头看。 祁鹤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转角处停着的马车。 那马车用的是名贵的紫檀木,四面垂下昂贵精美的丝绸。 这等排场,整个上京也没几人敢用。 小乞丐在马前跪下,抖如筛糠,“大人,他说,如果您不去的话,就会杀了我……求您救救我……” 祁鹤安冷着脸翻身下马,从宿辰手中拿过荷包塞进乞丐手里,然后转身朝马车走去。 精致的门帘撩起,肃王搂着女人的香肩,好整以暇地坐看着。 “本王对明宣侯早有耳闻,只可惜两次派人传信都未曾请到人,只好亲自来见了。” 他没有下车的意思,祁鹤安也没有靠近。 他淡笑道,“我似乎与王爷并无深交。” 即便被人俯视,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于下风。 肃王微微俯身,“以前没有,以后可以有。” “明人不说暗话,我能给你的,必然比她能给你的多。” “哦?”祁鹤安挑了挑眉。 肃王以为他动了心,“金银财宝,权势美人取之不竭!” 祁鹤安勾了勾唇,露出了点本来面目,“王爷以为,我缺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