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楚贺潮没有足够的骑兵追击匈奴,没法深入草原找到匈奴人的王庭。草原何其之大,想要追着匈奴将其斩草除根更是难上加难,属实是一笔巨大的投入。而五万骑兵并不是匈奴能拿出来的全部,想要打怕匈奴,必须要有一个强大的帝国在身后作为支撑,提供后勤和兵马器械。最起码,楚贺潮觉得,他起码要有十万精悍的骑兵,才能将匈奴打得不断北逃,远离中原。而这,明显是现在做不到的事,所以他除了看匈奴离开外别无他法。不过这一战胜仗并非没有好处。呼延乌珠死了,王庭内又会有一番权力争夺。呼延浑屠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绝不甘心屈居于呼延庭之下。匈奴内部的势力更迭势会让他们无法前来打扰边境,斩杀呼延乌珠的功绩也能够狠狠威慑到鲜卑及乌丸人,边境最起码能有三四年的平静了。作战成功后,士兵打扫战场,给还未彻底死亡的敌人补刀。荒草染满了深色干涸的血迹,深入泥沙,尸体堆积成丘。己方战死的士兵同样需要收敛,重伤的士兵也需要急救。士兵很快将战场打扫完毕,他们伤亡很多,但并非没有收获。匈奴的两万骑兵全部杀死,两万只马匹逃窜了五六千匹,损伤了上千,最终获得战马一万三千匹。这可算是一件大喜事。这一场战斗可谓是胜得酣畅淋漓,因为虏获的这一万多马匹,军中上上下下都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到处喜气洋洋。尤其是跟着一起击杀呼延乌珠的人,他们都知道自己立了一个大功,笑容压都压不下去。杀匈奴立功劳最多的还是邬恺一行人,尤其是元里搞出来的霹雳炮。如果没有霹雳炮,只怕这一仗凶多吉少,击杀匈奴首领的巨大功劳,里面有元里的一大半!楚贺潮觉得,只凭这一战,元里封侯是绰绰有余了。战斗结束之后,何琅便将先前元里给他们的肉拿了出来,与众人欢庆宴饮。酒足饭饱,邬恺便准备走了。楚贺潮将他叫到身前,半晌没有说话。邬恺就算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他犹豫地问:“您有话要我带给主公吗?”楚贺潮淡淡应了一声。他想起了元里曾经交代过他的两句话。他没有把匈奴打得北逃,但最起码杀了呼延乌珠。明明在如今能做到这样已经是最好,但楚贺潮还是有一种男人脸面被落了的气闷和心虚。他让人拿来呼延乌珠的头颅,用草木灰裹上防止腐烂,将其交给了邬恺。特意淡淡地道:“将这个交给他,跟他说,是我亲手斩杀了匈奴单于呼延乌珠。”邬恺接过头颅,点了点头。楚贺潮又轻描淡写地说道:“能斩杀他的头颅便已是如今能做到的极限,即便换另一个人来这里,也不会比我做得更好。”邬恺不明所以,以为楚贺潮是在跟他炫耀功绩,僵硬地顺着夸了楚贺潮两句,“将军可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主公?”楚贺潮这次沉默了更久,他想说没什么要说的了,话在喉咙里滚了滚,出来时便变成了:“年前,我会回幽州过年。”邬恺一一应下,当天,他便带着这颗头颅,带着五百骑兵回了蓟县。一路上,匈奴首领被斩杀的消息也从边陲散布到了各郡县。听到这则消息的人们无不欢喜雀跃,泪流满面。得知这是在楚贺潮带领、幽州刺史元里协助下胜利的之后,百姓们更是感念其恩德,两人的名声传得越传越广,尤其是元里的名号,对当地百姓来说是第一次听闻,也因此具有了威信。有消息灵通的已经打听到了霹雳炮的事情,迁到幽州内的胡人不免对元里也有了惧怕之情,不敢再对其小觑。尤其是鲜卑,更是吓得蜷缩在自己的地盘之中,动也不敢动。两天后,元里也收到了前线胜利的消息,并且得知楚贺潮成功斩杀了呼延乌珠。他大喜过望,“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当真?”邬恺:“当真。主公,将军还将呼延乌珠的头颅让属下给您带来了。”元里眨眨眼,有些好奇呼延乌珠的模样,“拿过来看看。”邬恺将裹住呼延乌珠头颅的包袱打开,露出了呼延乌珠的脑袋。几日过去,呼延乌珠的脑袋已经变成了青色。但仍然可以看出此人脸颊精瘦,相貌威武,一副五六十岁、很有威严的模样。原来匈奴单于长这个样子。元里点点头,心情很好地摆摆手,“去挂到蓟县城门上,让百姓们也一同高兴高兴。”郭林接过头颅,满面笑容地领命而去。元里担心了前线好几日,如今得到了肯定的消息,眉角眼梢全是喜悦的笑意。他笑吟吟地看着邬恺,让邬恺好好讲了一番战场攻打匈奴的事。邬恺事无巨细一一说了,把元里给听得心潮澎湃,说到激动处,元里直接抚掌叫好,双眼发亮。“这么说,军中现在有一万五千匹战马了?”元里咋舌。邬恺道:“没错。”元里不由欣喜,忽然又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战死的骑兵和步兵……”这次战斗虽杀了匈奴两万人,但两次交锋之中,楚贺潮也损伤了有一万人。尤其是死的人里面还有元里认识的人。先前的喜悦已经消失,元里在心里又叹了一口气,“战死的士兵都应当有抚恤金,邬恺,辛劳你再跑一趟军中,问楚贺潮要来死去战士的名册。”邬恺毫不犹豫地应是,准备今日便离开蓟县前往军营。元里哭笑不得地道:“你带着兄弟们好好歇息一日吧,等后日再去。”邬恺不好意思地道:“多谢主公体恤。”说完后,元里就让他下去休息了。邬恺告辞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忘了说,但他想了半天没想起来,犹犹豫豫地走了。休息了两日后,邬恺再次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前线,要来了战死士兵的名册。但随着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杨忠发。杨忠发此次回来是为了韩进的女儿,他苦笑两声,“边陲无事,便和将军告了假回来处理些私事。”元里明白他的感受,他无声安慰地拍了拍杨忠发的脊背,问道:“需要我和你同去吗?”“那就再好不过了,”杨忠发呼出一口气,“我可从没和小女孩打过交道。”韩进妻子早在几年前便难产死了,留下的一个女儿独自养在家中让侍女照料,就住在蓟县。实际上,这些将领的家眷差不多都住在蓟县。一是蓟县内有楚王府,是楚贺潮的地盘,这里安全。二是向楚贺潮表忠心,将家眷放在主公身边是当今时代最常见也最有用的方法。就像是元里的部曲们,他们的家眷绝大多数都在汝阳县之中。当初一起来到幽州还带着家眷的,多是香皂坊里的工匠。到了韩进家门前时,元里并没有进入,只让杨忠发独自走了进去。过了一刻钟左右,杨忠发便红着眼睛走了出来,他手里牵着一个正默默落泪的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小姑娘身后还跟着两个面色不安的侍女。杨忠发看到元里,扯了扯小姑娘,轻声细语地道:“燕儿,这是元公子,你快叫一声叔伯。”韩燕乖乖地叫道:“叔伯好。”元里笑着应了一声好,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纸风车给她,“这是叔伯送给燕儿的见面礼。”韩燕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一点,她小声地道:“这是什么?”“这叫风车。”元里道,“转起来是不是很好看?”风一吹,风车便转动了起来,翩飞得如同鸟雀翅膀。韩燕眼睛微微睁大,不由点点头,“谢谢叔伯。”杨忠发心里松了一口气,故意开玩笑道:“元公子,这等小童玩意可还有多的?我家中还可有一个幼子呢,您再给我一个呗?”“没了,”元里摊手,又笑道,“杨大人,这可不是简单的小童玩具。”杨忠发纳闷道:“那这可有什么玄机?”“这叫风车,”元里道,“可以研磨谷物。”杨忠发一愣,细细盯了风车几眼,硬是没瞅出这东西怎么研磨谷物。但元公子说话向来不会哄人,杨忠发只认为是自己眼拙没看出来。元里仔细跟他解释了一番,用来拉磨的风车自然不是欧洲塔壮风车,而是立式风车,如同旋转门一般,底部可以拉磨,减轻人力和畜力负担。杨忠发恍然大悟,又兴奋地指了指风车道:“我觉得这样的风车还有一个用法。”幽州现在的荒田太多,有的荒田只是地势高一点,但对百姓来说便无法开垦。因为太累了。灌溉一事向来是种田的难点,水往低处流,要是想要灌溉高处的荒田,那就只能人力一趟趟提着木桶打水灌溉,一亩田没浇完,人就得累死。风车转起来时,不就能把低处的水转到高处吗?杨忠发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真是厉害,他把想法一说,“元公子,这样可行吗?”元里不由一笑,“想法是可行的,但这种风车却无法用在农间。”杨忠发不解地追问:“为何?”“因为风,”元里耐心地道,“咱们中原的风没有定向,冬日刮西北风,夏日吹西南风,有时候还一天好几个样。若是变了风向,原本想往高处流的水就会回到低处,风车吹的方向便乱了。这又该怎么办?”杨忠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老半晌,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让元公子见笑了。”“杨大人,你的想法其实没错,”元里摇了摇头,“虽然这样的风车无法用在农田中,但有一样东西却能办到你刚刚说的事。”杨忠发一时激动,“是什么?”“水车,”元里字正腔圆道,“不用风作为动力,而是用水作为动力,以此灌溉农田。”杨忠发听得似懂非懂。元里无奈笑道:“你若是对这些有兴趣,等我做完之后,你可来楚王府看一看。”杨忠发连忙点头:“好好好。”但元里还没开始捣鼓风车和水车,蓟县又下了场大雪。这雪大,一连下了两三天。往外头一看,只见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一出门便是冷风刀子似地刮着脸。这次大雪好像宣告着终于进入到了过年前天寒地冻的日子一般,元里把炕床给烧了起来,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整个人放空脑袋享受着一个人的安静。但没休息几天,管理养畜场的赵营便急匆匆来了,“主公,有几头母猪好像要分娩了。”咸鱼躺的元里猛地翻身坐了起来,赶紧披上衣服,去翻找《母猪的产后护理》,眼睛发亮,情绪昂扬,“我马上过去!”他终于可以试试给母猪接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