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想着,反正都大差不差。“行,那一会儿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季明江没什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毕竟格雷尼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由他和克里莱斯送来的人鱼,是不是要离开、什么时候离开,这中间的自由操作性还是很大的。熟悉的走廊和熟悉的铁门,再次踏进这片区域,季明江不禁为自己过于丰富多彩的人生叹了口气。不过这次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吧?季明江有些迟疑地想着,这件事解决之后联邦估计也不会再有余力搞事了,帝国这边人鱼行为习惯的矫正和通过人鱼中心官方账号对社会主流观念的矫正也在有序进行着。应该……大概……能消停会儿了吧!“吱呀€€€€”前方的门被推开,季明江推着轮椅上的格雷尼走了进去。格瑞帕是被单独关起来的,另外那两个大半夜潜入进人鱼中心的萨维和塔卡关在了一起,而剩下的那三个连自己的行动都没来得及展开的接应人员则又是被关到了另一处房间中。他被双手绕后拷在了椅子背上,现在正耷拉着脑袋,都懒得睁开眼抬起头去看一眼过来的人。啊……两道不同的脚步声和……滚轮声?辨析出有些嘈杂的声音后,格瑞帕这才愣了一下,紧接着他便哼笑出了声,掀开了半拉眼皮瞅着地面,说道:“怎么,帝国现在这么缺人了?连个不良于行的瘸子都要被你们请过来当刑讯专家。”和他预想的情形不太一样的是,来着听到这番极尽贬损的话后,竟然没有生气离开或者是去质问旁边的两人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对待,而是发出了一道……同样饱含嘲讽和轻蔑的轻笑?与此同时,那道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格瑞帕€€€€我想起来了,你是之前在挑拨我和克里莱斯关系的那个小职员吧。”叫了一声男人的名字,季明江顿了一下,为自己昨天死活没想起来对方名字身份这件事道了个歉后才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产生这样的错觉,说实话,你还不值得我们专门去请一个什么所谓的刑讯专家过来处理€€€€等等,你不要看起来这么生气好吧。”该生气的明明另有其人才对。季明江扫了一眼坐在轮椅上脸颊绷紧气压低沉的格雷尼,语气轻飘地诱劝道:“你真的不打算抬头看看是谁被我们推来了吗?是你苦苦寻找的任务目标哦。”开什么玩笑,格瑞帕冷笑一声。哪怕是让他听到四个小型滚轮滑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告诉他这是格雷尼那个家伙被带过来了都比现在推一个大咧咧的轮椅过来要……要靠谱得多……“怎么,看到我很惊讶?”格雷尼看到格瑞帕抬起头的瞬间,便和他对上了视线,然后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自己坐在轮椅上的狼狈样子、嗅到了格瑞帕身上和那些联邦人如出一辙的气息。他嗓子猛然有些干涩,几乎是从喉管中挤出了这几个字,最后那个上扬的语调都因为他的嗓音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还是说……”看着格瑞帕震惊到带着椅子发出刺耳声响的样子,他垂眸看向了自己披着毯子的双腿,语气嘲讽,“你是在震惊我的这双腿?”第94章 “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在听到季明江的那番话后,格瑞帕心中便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情绪, 而在他皱着眉抬头看向前方时, 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最近这几天、几个星期翻来倒去地看,几乎要记在心里的那一张脸。而后,他的眼神顺理成章地落在了那双搭着毯子但仍然露出了一截有些萎缩的小腿上。格雷尼身上穿着的这条裤子对于他来说虽然裤腰正好, 但裤腿还是有些肥大了,宽松的裤腿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时而露出一抹人类皮肤的白色,证实着这是一双货真价实的人类的双腿, 而不是季明江这个见鬼的家伙为了诈他而搞出的机械假肢。在确认自己的想法后, 如同五雷轰顶,格瑞帕一时间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着“不可能”这三个字。在他对面的三个人给足了他反应的时间,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后,格瑞帕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打量起了坐在轮椅上仇恨地瞪视着他的格雷尼, 笑出了声。“不要这么看着我,我个人对于这个实验也是很看不起的, 毕竟这实在劳民伤财最后能带来的切实利益又不大。”“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你应该是那批实验体中唯一一个实验成功的例子吧, 我一开始确实没反应过来为什么那群人会将一个成功的实验体扔到拍卖场, 不过现在我倒是知道了。”他直勾勾地看向了格雷尼,语气玩味, “所以,你是作为一个残次品被扔到拍卖场的还是因为想要叛逃的心情过于强烈, 嗯, 激发了什么所谓的人体潜能, 当场变成这样的?”“哦,纠正一下,不应该用残次品来形容,毕竟这好像是特指那些被药物折磨得不成样子的人鱼来着,或许我该说你是半成品?不过不重要,我猜你是后一种对吗?那群人可不会让一个成功了一半的实验体从他们手中溜出去。”“你猜的没错。”但格雷尼的反应却让他大所失望,这个双腿残疾说不准下半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的人鱼,只是在听到他这番话的瞬间脸色难看了起来,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用力到骨节有些发白而已,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过我也要纠正你一个说法,不要用叛逃这个倒人胃口的词来形容我。”说这句话时,格雷尼脸上不再是那副让格瑞帕看了就不爽的平静了,他的脸上带上了一些厌恶。让格瑞帕更不爽了起来。“你……”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刚才姿态轻松站在格雷尼身后的季明江却没了耐心,他直接打断了格瑞帕刚吐出一个字的话,说道:“格瑞帕,我觉得比起用叛逃这个词来形容一个联邦的受害者,你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你什么意思?”刚才满心思都放在了刺激格雷尼身上的格瑞帕听到这话后,才猛地将眼神投放在了季明江身上。“我什么意思?”季明江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感到有些好笑,他看向神情逐渐慌张的格瑞帕,问到:“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跟我装傻?需要我提醒你,一个落入敌对阵容的间谍,一般在派遣国和被派遣国这两边会是什么待遇吗?”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就在格瑞帕脸色逐渐发白时,旁边克里莱斯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季明江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后便用一种既敬佩又同情的眼神看向明显是在自我洗脑自我安慰的格瑞帕。“你们联邦效率还蛮高的嘛。”他用饱含着装模作样的赞叹感的语气说道:“说什么来什么,现在你在帝国的联邦大家庭又要增添一个新成员了。”“……”“好好说话。”莱顿低头回完消息后,才看了一眼表情夸张的季明江,无奈道。“哦哦,知道了。”季明江很快收敛起了自己的表情,正式通知道:“第一个来灭口你的人已经被抓住了,不过看身手也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灭口。这个字眼让格瑞帕瞳孔猛地缩小,心中一阵发凉。他知道议长先生一向薄情寡义,安德烈也不是会给属下求情为属下考虑的性子,但他唯独没想到,距离自己被抓才过去多久,有12个小时吗?灭口的人竟然这么快就到了帝国?还是说,他们本来就是跟他一样在帝国潜伏着,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甚至就连行动当天都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他是被防备着的,哪怕他在帝国安分守己地执行自己的任务已经有了近十年之久,他仍然是不被百分百信任的。这个想法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在格瑞帕的脑海中。理智上他清楚这是正常的,互相不清楚的情况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安全上的保障。但情感上他无疑是不能接受的。“我……”刚才刺激格雷尼时的神气彻底从他的脸上褪了下去,格瑞帕有些迷茫地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后却又迅速止住了未说完的话语。不过季明江懒得照顾这个可以说是信仰崩溃的犯人,他简单跟克里莱斯交谈了几句后便俯身跟格雷尼说了些什么。格瑞帕离他们有些距离,并不知道交谈的具体内容,但对方接下来的行为却是很清楚了€€€€克里莱斯直接转身握上了门把手,另外两个也是一副准备直接离开的样子。“你们……”就这么走了?!不审问他也不用上这里有的一些工具对他进行逼供???感知到身后格瑞帕有些迷茫的情绪,季明江转过头,十分体贴地说道:“你看起来好像有些惊讶的样子,放心吧,会有人定时定点给你送饭的,你们同伴们也是,不会让你们活活饿死的。”说完这句话,季明江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监禁室。和他承诺的一样,逐渐对时间流逝失去概念的格瑞帕感觉自己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份丰厚的午饭。格瑞帕食不知味地咀嚼着一块叉烧,有些出神地想着季明江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答案很快就摆在了他面前。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格瑞帕吃过午饭后直接睡到了现在,抬起有些昏沉的头,他侧耳听着门外的声音。是来送晚饭的吗?他想着,但很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一个是因为中午给他送饭的只有一个人,并且脚步也不会这么杂乱。另一个自然是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胃里的食物现在还没有消化完全,距离午饭肯定还不到六个小时。这种猜测终止于他隔壁监牢被打开和有人被推进去的声音。以及走廊处陌生嗓音的交谈声。一个声音抱怨着:“这里面到底关的什么人,这么重要?这才一个下午过去,前前后后都抓了多少为了灭口而来的人了?烦死了,工作量从来没这么大过。”另一个听起来就要稳重些的声音宽慰道:“行了,毕竟我们拿的工资也不低,是之前的工作太安逸了而已。不过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件事……谁说得准呢?毕竟看起来现在来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陛下肯定不会止步于此的。”对方显然是沉默了片刻后才叹了口气妥协道:“哎,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为自己的国家做贡献……走吧,继续巡逻去。”“……”他们谈话的声音并没有可以放低,仿佛完全没有在顾忌被关在这里的格瑞帕一样。不过也正常,他一个被关起来拔尽了爪牙的丧家犬有什么值得警惕的呢。格瑞帕很有自知之明地意识到。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远去,沉心静气捕捉着门外动静的格瑞帕几乎是将整个对话都收进了耳中。而也就是这段对话,让他眼前因上午季明江的所作所为而升起的迷雾彻底散去。原来是在拿他当鱼饵钓鱼啊……格瑞帕冷静地想到。而且目前还没有钓到什么有价值的大鱼,只有前仆后继来送死的小喽€€。按理说他应该为联邦没有暴露更多的信息而感到欣喜,但此时格瑞帕却诡异地有了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或者说,破罐子破摔地共沉沦感。来吧。他想着。因为要灭我的口而被抓起来,继续成为其他人的灭口对象吧。至于那个被季明江和克里莱斯期待着的大鱼,格瑞帕也同样饱含期待地想着,不知道他这种身份这种地位的人,最后会惊动什么样的大人物呢?作者有话要说:是周二的二更,但是来的迟了些orz。第95章 自从被抓住然后关进皇宫中的监禁室后, 格瑞帕的日子便格外单调了起来,每天除了在门口拿自己的一日三餐, 就是听着门外走廊处叮呤咣啷的镣铐声和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