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阻拦,双手枕在脑后,像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带笑地瞧着我。 “好吧,你懒得跟我废话。”我知趣地转身准备下床。 腰间一凉,他环住我的腰,下巴压在我肩膀上:“你怎么这样难缠,非要我说个清楚明白。”我甩甩身子,拒绝他的亲昵。他却笑出了声:“你喜不喜欢日日和我腻在一起?” “不喜欢。” “那你喜欢日日和吴商呆在一起。” “他就是个大夫!”我又晃了晃身体想甩开他,可他就是挂在我身上怎么也甩不掉,“你不也是醋坛子,介意我身边所有男人。” “我介意的都是还健在的,你介意的是看不见的。” “健在的都能说清楚,看不见的才深埋心底。”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小丁灵,你这是逼着我把心挖给你。” “我不要。”或许他也是直男癌晚期,这辈子都想不清我要什么。 “你身上有伤,要仔细养着。不要任性起来就乱晃,我可不愿再去天上求药,不是所有神仙都好相与。女仙们更是吓人,怕是我伤还没好,就被她们骗去天上做了上门女婿,到时候你只能嫁个乡野村夫,我也只能在天上看你日日思念我以泪洗面。”说着他抬手拉过那衣裳的一角,将我露在外面的脚盖好。 “你尽管去做上门女婿,我看你十分乐意。正好天上女仙多,你找个机会和她们灵修共进修为,我做个平凡人,随便嫁个乡野村夫也没什么不好。”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你知不知道自己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我不吃醋。”我拔下头顶的钗环,“我没那个资格。” 他起身再一次凑过来,从身后环住我:“我这个人素来小气,你既给了我,就别指望再有别人。”他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度了炁给你,若你不老实去偷了人,小心那人暴毙而亡吓死你。” “我偷人!?”我拿起枕头来砸他,“你偷一车人我也不见得偷一个!” 他又嘻嘻嘻地笑起来:“你也不用担心我去偷人,本座独身八百年,也就只觉得你算人间极品。” “你……”我恼羞成怒,“谢询!” “紧致。”他闭上眼自顾自地陶醉,“温暖……” 我听不下去了,举起枕头来砸他,却被他夺走一把将我拉进怀里,“害羞什么,你哪里我没见我。” 我在他怀里踢腾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他将被子盖在我身上:“盖好,你是人过来,伤未痊愈,要仔细着风。可觉得凉?” 我摇摇头:“不凉。” “觉得冷了就告诉我,阴气过盛也不好。” 他又逃开了我的问题,最终他也没告诉他爱我还是爱珠儿。我总觉得他离我那样远,仿佛带我回来与我怎样就是为了完成他帮我养魂的任务。紫微大帝赐的两缕无根魂到底是什么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这两魂成了询他时常惦记的作业,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来找我完成作业。可我需要的是他的心,不是他没日没夜这般耕耘。 “胎光稳固,不用我多费心。幽精一半属阴,一半属阳。阳那一半他以神识之力传递给了你,阴的那一半我填补上了。如此也算稳妥。”他将我拉进怀中,“爽灵完全属阴,需要我多一些耐心,多一些时间,多一些付出。” “不要,天天折腾,你不累吗?”我钻出他怀里,“为什么要养魂啊,死了还不是要飘到别处去。” “三魂归一才有生生世世。”他手指抚过我眉心,“我才能日日瞧着你,陪着你,听你吃醋,放你任性。”他这话说得让我心里有些怅然,我总在跟他计较眼前的得失,因为珠儿跟他置气。可他却怀着神的眼界,去保全往后的生生世世。于我而言,也许这一生我都等不到他,可他还是选择先来养我的魂魄。他早就知道人生苦短,几十年相比七八百年、相比千年不过是弹指一挥,他不在乎眼前这几十年见或者不见,他追求往后的生生世世,而我只看见了二十四岁的爱情。 一股凉风穿过衣缝,我打了个冷颤。他忽然起身用衣服将我裹了个严实:“得回去了。” “无常。”我抓住他,“若今生都不能再相见,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上别人,你又拿什么跟我生生世世。” 他怔住了,冷峻的眸子迟疑了片刻,忽而冰霜一般俊美的容颜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知道了。”他回答得轻巧随意,我心里却空落落的。我需要他,需要他时时刻刻地陪着,需要他总在我身旁。这是我的依赖,也是我定魂的药。 醒来以后的我心情格外不好,翠翠问我梦见了什么,我说不清。 “我喜欢的人。”我说,“他结过婚,我在意他爱他的亡妻,他总能绕过我的提问和计较,从不掉进我提问和纠缠的陷阱。” “他多大?”翠翠问。 “三十……”万岁。我吞掉了后两个字。 “你等少爷回来问问他啊,他也是三十岁的男人。”翠翠端着一盆衣服,“我们去河边洗衣服吧。” 我点点头,跑回房间拿自己的衣服,可是打开衣柜却发现柜子里没有需要洗的,都是干净的衣服:“翠翠,我之前换下来的衣服呢?” “少爷都帮你洗了呀,他不让我们碰你的衣服。”翠翠跑进屋,“从里到外都是他洗的。” “内裤呢?”我从头凉到脚,吴商,你可千万别碰我的内裤,不然我以后拿什么脸见你…… “你睡着的时候他好像没给你穿裤子,说是……不穿才方便。” “方便干嘛?”我几乎是咆哮着尖叫,尖叫着咆哮。难怪无常会介意,我也很介意!光着身子在一个男人屋里,这是要我悬梁自尽的节奏啊…… “扎针。”翠翠弱弱地回答道,“他说他是男人,很多事情不方便打理,就叫了盘四婶来照顾你……月事。” 我一整个晕厥,难怪我大姨妈一直没来,合着是我躺尸的时候已经来了又走了……幸好有个盘四婶,不然我真的是要跳河才能洗刷这些尴尬。 “姑娘,我就说少爷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而且没回避我。你真的觉得他是要娶雷家姑娘吗……”翠翠声音压得极低,“他不会想着在大婚之前先让你给他生个小少爷吧……” “翠翠!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我就把你带到后山去!”我气得不行,这种事让人怎么想都觉得别扭。不过翠翠劝我说吴商是有底线的,让我别满脑子胡乱想。 我们打打闹闹地下了山,这是我第一次来到凛江山寨,原以为这是个繁华热闹的寨子,却没想到这里如此冷清。山里的人管那条横在山腰上略为宽阔的路叫“腰路”,走在腰路上看见路两旁阴凉地方坐的全是花甲老人。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会在我背后说着我听不懂的异族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