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寨姑娘们读书回来对衣服加以改良,花纹多了,领口、襟边全是。头巾基本就黑白两色,有时候她们会绣在头巾上花朵啊、鸟啊、鱼啊的,我觉得那样太招摇,还不如光着头。反正现代社会已经很开明了,没人管那么严苛。”她指了指河的方向,“吴商哥哥娘家是苗族,汉化得更严重。” “所以你们是出去读书的吗?”我问,“寨子里没有学堂吗?” 千香摇头:“没有,寨子里都是老一辈的阿公阿婆,或者是大户人家参与议事的家主、尊长。再有就是我家这样悬壶济世的大夫,吴商哥哥就不用说了,他担着两族族长的身份,自然是要守在内寨的。” “你不用上学的吗?” “我高中毕业了呀!”千香很知足的说,“家里还有好几个书架的医书要背要看,我哪有时间读大学荒废学业啊!” 读大学是荒废学业……这有点挑战我的认知。 不过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千香家如果是杏林妙手,那对她来说学医才是正儿八经的学业。比起到外面的大学里随便念一念不深不浅的知识,还不如深入研究某一领域来得实在。 “内寨都没有电的嘛?”我又问,“没有电很不方便,很多事情都要靠纯劳动力做。” “没有啊,这边到了夏天雨水大,拉电线过来的话很危险,所以内寨向来不通电的,这样依着太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更科学吗?如果有电的话,姐姐一定熬夜玩,不肯睡啊。”千香边说边看着我笑,“吴商哥哥说像姐姐这样从外面过来的人,都不知道生命源于自然呢!” 是啊……科技的发展让我们这些现代人忘记了自然……熬夜是常态,按时休息是古板守旧,沉迷于手机和网络是时尚,否则就被扣上“out”的标签,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这样了…… 一路往山下走,我看到山上有很多果树:“千香,那些水果都可以吃吗?” “可以的呀!姐姐每天吃的水果都是新摘的。吴商哥哥亲自挑好的出来。” “饭菜也是现从地里产吗?” “菜都是从地里拔的,米是外面买的,姐姐初来的那天晚上,吴商哥哥叫潘大叔从北方订的米和面,他说你肯定吃不惯我们的水稻、米粉。” “你吴商哥哥怎么什么都知道?” “对呀!他就是什么都知道,我跟你说,我吴商哥哥可神了!”说起吴商,千香显然有源源不断的话题,“盘四婶原先是住在外寨的,有一年她病了,说是胃有些不好,就到外面大医院去做手术。本来病好了,可肚子还是疼。盘舒哥哥就带着盘四婶跑了好些家医院,大小检查做了不知道多少,还是不行。他们回来下火车往家走嘛,正碰上吴商哥哥和朋友聊天,就被吴商哥哥拦下来了。” “然后呢?” “然后吴商哥哥就要了一碗酒,画了张符化在酒里,给酒点了火。把带火的酒水拍在盘四婶背上,结果你猜怎么样!我的天啊,四婶后背就出现了一只黑黑的干巴巴的手掌印。” “你看见了?” “没有,我听我哥说的。”千香摆了摆手,“然后吴商哥哥就让我哥下针把那个什么大仙给逼出来了。” “大仙?大仙为什么要附在人身上?”我心里想着肯定不是仙,没准是妖也说不定。 “也许是不小心冲撞了吧。”千香嘟起小脸,“吴商哥哥不给问呢,他向来不愿意把这些事讲给我。” “他怕吓着你。” “不是,他说我乱讲会添业障。” 帝君大人和无常也常跟我说“业障”,我虽然不知道究竟什么是业障,但我想大概和“倒霉”的概念差不多。所以我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说太多这样的事,原先在禹州的时候有池月,我们俩互相说一说不算什么,现在在这个地图上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什么都不说好。 跟着千香走了一会儿,我突然觉得身后有人跟着,这大白天的跟踪……不太明智啊。于是我放慢了速度,等着身后那人超过去。可是身后的人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这让我有点感觉不妙。于是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又加快了速度,然而身后的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也加快了速度。我确定那人是在跟着我们,停下脚站在当街。 千香跟着我停下来,我们身后的人却没停,他脚步很轻…… “姐姐?”千香叫我。 来人停在我身后,我不等千香开口,回手剑诀已经握在掌中,这一剑出得其快,因为我怕被人锁喉。 “啪”我的手被人握了个结实:“说了养伤期间不要再捏指诀,记不住?”竟然是吴商…… “你鬼鬼祟祟跟在我们后面干什么?”我气不打一出来,“很危险你知道不!” 他轻蔑地一哼,然后松开了我的手:“若以后再遇到别人跟着你,手向下沉两寸方可自保。”他语调缓慢表情冷漠,似乎对我对他出手这件事很不悦。这事不能怪我,是他先尾随我们的,虽说青天白日,但也很恐怖,尤其是对于我这种有心理阴影的人来说。 我心里翻了十个白眼:“就不能做一个慈祥的人吗。”我小声嘟囔着,肩膀又疼起来,“啊……” 他没搭理我,径自往前走。我带着钻心的疼,和千香跟了上去,没几步,我们便停在了一幢吊脚楼前。吴商拿出一把老式钥匙打开了一把破旧的琵琶锁。门锁拿下来后,门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吴商推门,只推开了一条缝,看样子倒下的东西是个大件,我开始脑补我妈是不是把我的床垫子给我扛过来了。 正琢磨着,门缝里有阴风往外冒,我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千香在我面前,她一怔,慢慢踮起脚来。我以为她要往里看,没想到吴商反手就是一张符贴在千香额上,千香瞬间如同一条飘带,软软地向一边倒去。紧跟着一股冷风蹭着我耳朵飘走了。 “哎——”我想抬手接住倒下的千香,结果肩膀一阵剜肉的疼:“啊……” 吴商揽住千香,又一把将我搂到旁边挡在身后,一切发生得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鬼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那阴风逃跑的方向,吴商微微眯起眼:“有意思……”不考虑样貌,他这句话的语气和我的无常九分半相似。 “不追吗?”我问。 “不。” 他试了千香的脉搏后微微蹙眉道:“刈。” “什么?”由于他声音不大,我并没有听清,隐约觉得他说了个“义”字,又不知是哪个义,更不知这个字代表什么。 一阵霸道的阴气在我身后聚集,我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种时候飘过来这么霸道的气息,而且烈日高照,很难说身后的鬼有多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