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人爬坡累,魂飘出来爬坡也不轻松。 我哎呦妈呀地爬,白衣大胡子见我累得半死,只好给我讲故事转移注意:“小娘娘,这天上北极四圣、上清十一大曜星君、北斗七元、左辅右弼、三台星君,南斗六司,中斗三真、擎羊陀罗二使者,十二元辰本命星君,六十甲子太岁星君、云天二十八星宿,斗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斗中神仙诸灵官众、周天列曜星君、天罡大圣、魁罡星君等如此这些普天星斗,都是仙家尊神,都归咱们星主管。”大胡子神仙说完看着我,“咱们冥府也归星主管,帝君大人是他的儿。从考制宇宙劫运,到天下国家兴衰,再到三界仙真升降,再到群生的祸福寿夭。神通无边而能顷刻摧倾三界群妖魔怪;威德广大而节制雷霆之运行。” “我知道啊。”我眨眨眼,“可是给我感觉,他很温和,也不怎么对别人发脾气。” “不怎么发脾气?”大胡子神仙停下脚,“昨天,摔了御书房两个花瓶,嫌碍事;前天,把正殿门口的两颗树砍了,说是要换成海棠;大前天,给东岳下了一场雪,六月,六月飞雪!” “他更年期吧……”我想笑,这是谁得罪了星主,能让他发这么大的脾气,“他不是九重天上最能看透世事的那种大罗神仙吗?为什么要发脾气?” “因为身体不好。”他叹了口气,“说是星主最近身体不好,小娘娘又不肯回紫微宫侍候,所以脾气大了一些。” “关我什么事啊?”我撇撇嘴看向头顶,“我都飘到这种地方来磨练了,还能怪我。”我对着天空大喊,“我要嫁给谢询!我不配去天庭!”没气了喊不动了,我叉着腰大喘气。 大胡子神仙吓得躲在房檐下:“小娘娘,夫妻吵架回房不好吗?何必为难我一个小小游神在这里旁听。” “谁跟他夫妻?”我不爱听,“我人是你们冥府无常的,就这样。”说完我又补了一句,“心也是。”然后我转头看着房檐下的大胡子,“是不是特别不矜持?谢询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这种……毫无仙气可言的?” 大胡子嘿嘿一笑:“他品味一直很独特。” 一路上,这位神仙带着我闷头爬山,他说他是本地的日游神,今日巡街见一道白紫色的光飞出了吴商的房间,就循着方向找过来,大体的位置确定了,就一个路口一个路口的排查:“一般刚刚离开身体的魂魄都喜欢路口,因为气流复杂。”他说。 我听得有些绝望:“尊神的意思是,我死了?” 他摇了摇头:“小娘娘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于上您是紫微宫未归位的小娘娘,人生千百般苦楚尝尽之前,您永远都要留在人间;于下您是冥府谢帅未过门的夫人,谢帅不说收您的魂魄,谁敢让您死。” “冥府又不是他的,帝君大人又不是不在。再说,十殿阎王,六天宫管事,哪个不比他神位高。” “可是他领兵呀。”日游神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拘您魂魄是鬼差的责任,哪个鬼差不是他的兵。” 我点点头,又想到他刚才的话:“您说我是紫微宫未归位的小娘娘,又是冥府无常未过门的夫人。为什么我有两个角色?我只能有一个。” 日游神摇了摇头:“那是天机,具体您最终是什么,还要看事态发展。今日不断明日事。”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顺着他往左边的小路走去。 我们聊了很多,我问日游神为什么我在此地念谁的宝诰都没用,鬼差和福德正神也召唤不来。他说凛江流域存在千余年,这里有古老的咒符阻断了此地和外界的联系,这些咒符力量强大,隐蔽性极高,而且按照特殊的阵法分布,使这里成为了一个在六界的夹缝里存在的空间。这个空间一半融合在人间,一半隐藏在人间,融合的部分可以让亡灵入冥府享轮回,隐藏的部分就连神仙都看不到。 “为什么能容许这样一个特殊的地方存在?”我问,“不会影响世间万物吗?上游的人可是拿活人祭河神!” 日游神听后笑了:“姑娘,世间万物皆在轮回中,神也有轮回,唯一能超脱轮回的,是佛。”他话说得隐晦曲折,我听不明白。 “既然隔绝了天庭和地府,为何您又会出现在此呢?” “啊,本地阎王庙内有我一尊神像,也时常有香火。故来去自如。”他自豪地摸着胡须。这世道,拜财神的多,拜三清的也有,更多的还是拜佛拜菩萨,要说有个地方能拜一拜日游神,那真可谓道学源远了。 我露出赞赏的神色:“这里的人还保持着最完整的信仰,真是难得。” 走了一段后,面前出现一段嵌在岩壁里的台阶,岩壁低矮,我需要低着头走。 “姑娘走慢一些,前面有岔路口。”日游神在我身后提醒。 我走得很稳,肩膀和脚上的伤都没有疼,所以我很得意。中途被绊倒了一次,大胡子嘲笑我当个魂魄都当不好。我说我又不是专业的魂魄,摔跟头很正常。他夸奖我好心态,说我这种思路,将来死掉也不会成为厉鬼。 又跟着他爬了一段山路,我看到了熟悉的台阶和厕所。日游神笑眯眯地看着我,意思是等我夸他。 “尊神,回头我去阎王庙给您摆供果!”我朝他拱手行礼。 他赶忙摆摆手:“哈哈,等您彻底好了再来不迟。”他说笑间抬眼看着台阶尽头的房子,“此地吴公子是个不错的主人,有他在姑娘应该用不着我帮助。现下小神已知道姑娘在此,日后吴小哥不在的时候,小神必会前来护佑。”他走上台阶,“来吧,有人在屋里等着您还魂。” 我随着他走上台阶,越是靠近屋内越有熟悉的气息飘出来。我放慢了脚步,抬头询问这位大胡子神仙。他朝我笑笑,让开了台阶。我心里说不清是不是已有答案,小跑着登上台阶打开房门。开门的一瞬,一件雪白的衣衫映入眼帘。 那人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我猜能让他带着这般担忧注视着的人一定是我。听见开门声,他转过脸来。见到我,他愁云满布的脸先是一愣,继而和缓了目光,像是松了口气,朝我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