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学你用药还是怕我说出去?”白宣翊抱起胳膊靠在窗下柜子边上,“又或者……” “她。”吴商走到我身边往我嘴里塞了药,转眼看向床边的年轻人,“是我的。”屋内顿时安静下来,我什么时候成他的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很生气想解释,可白宣翊眼中的错愕和房间里异样的安静让我手足无措。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我嘴里的药很苦,但这种压抑的寂静让我连大气都不敢喘。 “病人。”吴小哥瞥了我一眼,冷漠淡泊的眼神和医院里的大夫大相径庭。他大喘气地说完这两个字以后我听见千香和帮我洗头发的小姐姐松了一口气。我也暗自庆幸,幸亏他没说我是他收回来的通房丫头,不然我觉得我今晚就会横尸于此。 “吴商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讲话都分好几段,吓死人知道不。”千香埋怨着。 帮我洗头发的小姐姐笑着给我头上抹了一层薄薄的类似于洗发水的东西,没什么香味,也没什么泡沫。“先生,关窗。”她说,“姑娘有伤,怕风。” 宣翊立刻起身关起窗子,吴商漫不经心地把另一侧的窗子关好。这里的人都很友善,也很贴心,我心里十分感动。可不知为什么,吴商这个人总让我觉得……阴沉而压抑。他的话我猜不出真假,我想回家,但我真怕他不放我回家。 小姐姐认认真真地给我洗了好几遍,直到帮我把头发擦干、梳通顺,才柔柔地说了声“好了”,然后立在一旁,低眉顺眼地等着“正主”给我动刀子。 吴商拿了把剪刀在手里,用随时能飞出去杀人的手法和速度转着。他漫不经心,我提心吊胆。万一他手里的剪子真脱了手,那肯定是我倒霉。 正主下手很干脆,咔嚓咔嚓几声响听得我肝儿颤。没一会儿我便看见地上长短不一的碎发,头也跟着觉得轻松不少。 他手法很娴熟,拎起我头发的样子并不像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剪头发,我猜他年轻时候说不定在大城市的发廊里打过工,深谙剪洗吹一条龙服务。 七八分钟后吴商把剪子扔到一边,我以为好了,没想到他竟举起剃刀来。 “哎!”我见他想也不想就要下手赶忙拦了一下,他不耐烦地直起身,等着我说后面的话。“那个,麻烦你别剪太短啊,万一你剪的不好看,给我个到理发店修整的机会。” “这里没有理发店。” “我说我回家以后。” 他迟疑片刻,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冷言道:“我就是你的家。”说完挑起我一绺头发刷刷地削起来。 我闭上眼视死如归,撇着嘴任人宰割,其实我知道他多半是因为我不信任他剪头发的技术所以才借着之前跟我说通房丫头的事开玩笑报复,虽然这玩笑开得有点吓人吧,但是成功地给他阴暗的形象增添了一抹……颜色。 白宣翊看我露出嫌弃的神情,笑眯眯地对我说:“美人儿,来我们家呀。我给你治,保证态度友善!” 我看看他,又想了想吴商。这两个人,一个不正经到没朋友,一个腹黑得没对手。都没有医生的样子! 吴商下手利索,没一会儿我就觉得脑袋轻了很多。宣翊站在我对面一直抱着胳膊指指点点,什么这边多留点那边少留点,最后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我的头发终于历劫而生。 眼前的白宣翊摸着下巴啧啧称赞:“吴商我跟你说,你堂哥和你堂弟要是知道你在屋里塞了这么个丫头。啧啧啧……” “不会。”他用毛巾抽打我肩膀上的碎发,“她是有夫之妇。” 白宣翊挑起眉:“人家的夫还没完全开发这姑娘,况且……” “你俩行了啊,”我打断了白宣翊的话,有些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千香还在屋里呢。带颜色的出门说去。”我提醒道。千香这小姑娘也就和池月差不多大,还是不要过早听见这些的好。 吴商从衣柜里拿了一件女式的衣裳放在长桌上:“来,换药。” 他换药的时候顺便帮我擦了身上肩上挂着的剪下来的碎发,屋里的门窗都关上了,千香和宣翊还有那个帮我洗头的小姐姐都知趣地自觉到门外等。他三下两下解开纱布,小心翼翼刮下药膏,然后用清水给我擦净伤口旁边的区域。我依旧没有痛感,他再三检查了伤口,又翻开我手臂按压着某些穴位,偶尔问一句麻不麻,我始终摇头。上药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最终把调好的药膏涂在了我身上。接着他剪掉所有的纱布,开始帮我擦往下的部分。 “我自己擦。”因为我不习惯这样暴露在异性面前,更何况是个陌生人,又是个即将结婚的人。 他不说话,帮我擦了后背,然后将毛巾递给我,让我自己擦前胸。缠纱布的时候我觉得格外尴尬,他见我面红耳赤的样子低声说了一句:“我接生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 “所以你几岁了?”有别的话题,我们之间的气氛终于有所缓和。 “三十。”他纱布缠的很娴熟,没一会儿就缠好了,“我第一次给人接生的时候十四岁。”说着他把纱布系在我心口,然后盯着我胸前的封魔印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还在玩泥巴。” “嗯。”我有意挡住那印记,他随即站起身,浓郁的香气随着他起来的动作弥漫开来。 “你又用迷香……”我只觉得这味道越浓烈,我的困意越深,“小心有依赖性还有副作用。” 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四下漆黑,我依旧在床内侧躺着,吴商在外侧。他均匀的呼吸就在我耳边,今日他离我有些近,大概昨晚是不是太靠边硌到腰了。 闭上眼我继续睡去,没一会儿又听见了昨天的声音:“丁灵……”她声音回荡在风里,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我张开眼,捏了捏自己的脸,有痛感,不是梦! “丁灵,那么多人人鬼鬼都因你而亡,你却睡得安稳?”她狞笑两声,“还有那个人,他为了你散了元神……” 我应声正欲起身,却被吴商按在了床上。 “窗外有……声音。”我没说有人,也没说有鬼,因为窗外的本不是人,可是明明无极之阵后巫已经魂飞魄散,为何又在这结界之内的世界里出现了。 他摸着我的额头:“窗外没声音。” “有,我听见了。”我拨开他的手,“真的听见了。” 他抓着我手腕诊了脉,然后起身点亮了房里的灯:“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吗?” 我摇摇头:“没有。” “所以窗外没声音。”他回到床边,“你睡吧,我看着你。” 我闭上眼,恍惚中那声音又出现了:“丁灵……” 不等我睁眼,吴商冰凉的手指已点在我额头正中,随着他手的离开,我张开眼,看见一团红色的烟雾被他拎出了我的头。 那红色我认得,无极之阵中巫确实化成了这种颜色的雾气! “会藏。”吴商眯起眼,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