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语,于我而言等同于逃避。 “医好我你便要走吗?”我问。 “是。”他答。 “何日才能相见?” 这问题让他有些迟疑:“看造化。” 看造化……造化总是弄人,我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日日都要想我。”他摸着我的头,如水的目光落在我眼底,“时时刻刻都要想,你记挂着我,我才能听见你。” “我不要和你分开。” 他浅笑:“我何时与你分开,”说得那么随意,就像真的一样……“你这难缠的小东西。”那双冰冷的手拂过我的额头,身型却如雾散去。 “询!”我惊叫着坐起身,才发现这不过是梦。 而现实的我正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不大,纯木结构,窗外是一片漆黑的夜色。身下木床古朴,硬得很。 “哎!你怎么起来啦?”一个清甜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快躺下!”我回头望去,看见一张稚嫩的脸。是个小姑娘,和池月一般大小的模样,白皙的皮肤泛着水润光泽,柳叶眉下的杏核眼充满灵性。她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辫子躺在肩上,一直延伸到怀里与她黑色的衣裳融为一体。我才注意到她黑底碎花边的衣衫以及下身藏蓝色拼接彩绣的裤子。 这个打扮是哪个民族? 见我看她,女孩害羞地低下头:“别这么看我呀,你快躺下。”说着她把我按在床上。扭头对着门外大喊:“哥——,她醒了。” 门外没有立刻回应,我借着屋内昏暗的烛火,打量着整个房间。这是一间木结构为主的屋子,屋内陈设简单,窗角处有水盆架,上面搭着两条毛巾,窗下有一个半米多高的长条形柜子,房间正中只有一张圆形的茶桌和四把圆椅,墙壁很干净。视线之内只有这些,干净整洁,连一点装饰物都没有。圆桌上有一盏灯,灯内烛光跃动,灯罩还是老旧的毛玻璃纸竹罩,上面洋洋洒洒写着一首诗,复古又精致。这盏灯和屋内散布在各处罩着灯罩的烛火把屋子照得还算亮,整个屋子里没有一根电线,看得出这里的主人似乎还过着工业革命之前没有电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生活。 有人开了门,继而是一连串的脚步声。四个少数民族打扮的姑娘端着木托盘走进屋,并排站在我床前。 “哎哟哟,小千香,不是告诉你她醒过来先喂水嘛。”来人嗓音明亮,轻松得意,“让我瞧瞧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能劳他亲自动手给抬回来。”说着一碗水递到我旁边小姑娘的手里,继而一个裹着黑头巾的脑袋探到我面前,“啧啧啧。”那人摇着头撇撇嘴,“我说呢。”语气里呆着一丝嘲讽。 这是个白净明朗的小伙子,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裳,领口和袖口都绣着七彩纹饰,大体上看简单明艳,仔细研究便见那些绣花的精美。这人听说话虽然活泼,看样子却给人很稳重的感觉。他坐在我床边拾起我的手,把手指搭在我手腕上,然后皱着眉问那个叫千香小女孩:“他怎么治的?” 千香用勺子给我喂水:“干嘛,你不是大夫吗,这都诊不出来。”水很甜,我喝了觉得呛嗓子。 那少年抬手顺着我锁骨轻按我的肩膀,我肩上缠着纱布,不知是不是已经做过消炎处理了:“疼吗?”他问。 我摇头。他又换了个位置,每按一下都问我疼不疼,我始终摇头。直到他按下我大臂上的某个穴位。我因为疼“啊”地叫出了声,他这才松了口气:“还是刮骨彻底,不然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 哈哈,这话……这不是电视剧里的台词吗…… 刮骨……我侧头去看肩上的绷带:是谁这么狠,竟然给我刮骨……我那点肉呢?我的肩膀……刮骨……这得多大一条疤啊…… “药喝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门口,这声音我认得,是我晕倒前那个有点凶的青年。他音色和我的询很像,只不过他的语气更冷。 他一进门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托着盘子的几个姑娘立刻站得笔直,千香也不再说话,吐了吐舌头把那一碗糖水快速喂完。只有为我把脉的这位大夫,一副悠闲的模样摇着脑袋:“你亲自刮的?” 那人没回答,走到我床边垂眼看着我。这一次借着屋内的光我看清楚了,他也穿着一身黑衣裳,无袖上衣的领口和袖边都绣着少数民族特有的花色,下裤宽松,裤脚缩口,看样子大概是因为上山下山方便。一看这人的肌肉线条就知道他一定经常干力气活,回想山洞里他攥着我的力道,都快跟后山那些恐怖的尸体一个级别了。 “换药。”他的话就像一道圣旨,话音一落,千香立刻扶我坐起来。帮我解开缠了一整个上身的绷带。几个端着托盘的姑娘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屋子中间的茶桌上后分别走向水盆和条形柜,娴熟地忙着各自的事。不一会儿她们几个人又站成了一排,有人手里端着盆,有人手里拿着毛巾,剩下两个分别托着药和剪刀纱布一类的物品,一个个训练有素等待着下一个命令。 千香纱布拆到一半抬头看坐在我床边的大夫:“你。”她没好气地说,“一边去。” 少年站起身:“嘿,你这小丫头片子,刚才谁扯着嗓子喊我。怎么,你到他房里呆了两天就敢跟我大呼小叫了?信不信……” “出去。”那青年脸色很不好看,他把手放进水盆里洗了洗,然后从身边姑娘手里拿过毛巾擦了擦,将毛巾丢进水盆。接着走到那位裹着头巾的大夫面前冷眼相对。 年轻的大夫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千香,又指了指面无表情的青年:“你们俩……”他咽下一口恶气,对眼前的青年说:“你就惯着她。” 然而这位冷脸青年并没有应声,而是侧身坐到我身边,对叫千香的姑娘说:“你也出去。” “她一个姑娘!”千香坐在我身后,“男女有别啊。” 冷脸男接过千香手里的纱布:“出去,把门带上。”然后快速将纱布一圈圈从我身上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