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水声从不远处传来。 竹筏突然一沉,哗啦一阵水响,我扭头看向身后,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扒在竹筏边上。我立刻捏好剑诀,左手枷鬼诀也已备好。紧接着,竹筏四周哗啦啦的水声不绝于耳,“啪哒”又有什么东西扒住了竹筏。 惊慌中,我双手同时捏起剑诀。 第一次双手握剑,反正都是乱砍,能掐诀幻出双剑来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我没想到自己远远低估了水鬼的厉害,竹筏不断被压向水下,乱流中又有暗石,江水推着竹筏打着转撞在暗石上,我跟着晃悠,手里和眼下都不敢放松。 可能是石头撞断了捆竹筏的绳子,一根根竹子在我身下颤颤巍巍地乱响。漩涡中有一只冰冷湿滑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腕使劲将我往它的方向扯。“哗啦啦”不等我挥剑,竹筏纷纷散断,我被那东西拽着坠入阴冷的河水中。 一瞬间江水没顶,寒凉刺骨,如坠入忘川…… 我憋着气,有东西拽着我往江底沉,我不断挣扎,拼命蹬踹,都没能挣脱那只手的蛮力。水压越来越大,我觉得胸口憋闷。拽着我的我那只手由于用力过大拽掉了我的鞋袜,我因此得以挣脱,努力划着水向江面游。 由于不会游泳,只能乱扑腾,好在避水珠在我身体里,我觉得憋闷试着在水里呼吸了一口气,很成功! 江水流速突然快起来,刺骨的水里有人拉扯我的衣服,我挣扎着挥剑,却什么也看不见。努力了好几次都不能在水中张开眼,不知是江水太凉还是眼压升高,一睁眼就会有刺痛感。 脚下突然一空,失重感接踵而来,怎么回事?我顺着水流向下坠,耳边波涛声巨大,有水砸在身上,果然是瀑布! 没等我蜷缩起身子护住脑袋,我便“噗通”一声掉进了更幽深、冰冷的潭水里。随着我掉下来的还有竹筏的碎片和盛装祭品的盘子以及插线香的香炉。在我落入深潭的那一瞬,不知什么东西砸在我额上,我只觉得眼冒金星头晕目眩,耳边铛鸣声不断,紧跟着我便失去了意识。 救救我…… 头好疼…… 好冷…… 瑟缩中,一双手托起我的腰,又一双手托起我的肩膀,我开始向上浮。 有人来救我了?我终于漂到有人烟的地方了? 抓着我左肩的那只手忽然用力,我直觉得肩上一凉,紧跟着钻心的疼从左肩传来,我因这疼痛猛地张开眼。红光弥漫,是我的御鬼焰…… 七焰见血,杀鬼除妖。 面前一阵温暖,我终于浮出水面。月明星稀,我可算是看见天空了!可两岸的山势十分陡峭,我只能看见窄窄的一小片天空,余下再无其他。 正走神,托着我的那几双手突然将我推向一侧的岸边,我一惊,转脸之际又沉入水中。不过三秒以后我就落在了江底……这里的水……好浅。 坐起身,我寻找刚才救我的人。我确定那是人,因为我感觉到了那些手,虽然我是被托着送到这片浅水区域的,并没有看到究竟是什么人在帮我,但我确定那肯定是人,因为只有人才能知道怎样抓握别人不会疼。 可是除了宽阔的河面我什么也没看到…… 朦胧的夜色里,我站起身走到没有水的地方。衣服湿透了,躲到哪里都很冷。眼前是一座野山,植被茂密,没有路也没有人。我头发上那些奇奇怪怪的饰品有的已经掉进了水里,还有的挂在头上。我一边走一边把那些卡子往下摘,料想自己一定像个穿着红衣的蓬头女鬼,估计就算有山民路过也没人敢靠近我。不过好在我没死,等天亮了我打算看看怎么找到人。 蹲在山根一棵老树边上,我总算踏实下来。山风猎猎,吹得我浑身发抖,头和肩膀隐隐传来剧痛。被我丢得满地的头饰在月光下反射着阴冷的光,垂眼看着身上大红的喜服,我心里格外难受。我少说失踪一整天了,估计家人、学校、朋友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要是能找个人告诉他们就好了。 咦?这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活人找不到,我可以找死人呀! 这样想着,我掐诀念起了冥府召唤鬼差的咒语。可是事与愿违,三遍过后,没有任何鬼差的影。我又掐诀召唤冥府阴兵将帅,也没有回应。 我的第一反应是冥府出事了,不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回想那日盛渊说昆仑镜只在乱世显现法身,人间乱象丛生,景虬图谋不轨……我心乱如麻,冥府也好、九重天也好,任何人我都不希望有事。 “拜请本境土地威灵,通天透地出游行,正守方仪为四正,鸡啼犬吠牛马声,招财进宝有余庆,五谷丰收尽来迎,万事祈求皆感应,千灾万厄永不生,消灾改厄保康宁,弟子一心专拜请,福德正神降来临,神兵火急如律令。”这是池月教我拜请本地福德正神的咒语,她说念三遍就会有土地公公前来相助。我只念了一遍,便听见头顶有人在笑。 一般电视里都演土地公公会从地底下冒出来,我今夜遇见的情况有点奇怪,他不是从我面前地上冒出来的,而是从我身后的山根顶上的树丛里出现的。无常曾不止一次叮嘱我,如果听见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或者轻笑,一定不要急着牛扭头,而是要先回身确定对方的身份。 我忍着从头到脚的疼、捂着受伤的肩膀站起来转过身,看到树丛间有个虚虚幻幻白影——苍颜白发,一阵雪白的衣裳,仙气十足,但是没有拐杖。见了我,这位老神仙一愣:“姑娘这是从水里来?” 我扶着肩膀赶紧跪下来叩拜:“土地公公好,我……我是从水里来。” 见我如此,那老神仙满意地捋了捋胡须,从山上飘到我面前。他一靠近,便有阴冷的气息直逼我面门。我内心警惕起来,以往见池月召唤过土地公公,虽有阴风,却从未见如此霸道。 “老……老神仙……您……” “老夫不是福德正神。”他眺望远处的水面,“姑娘是在水里受的伤?” “是,好像是被人捏了一下,又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我当时不太清醒……” 老神仙凝眉思考了一会儿:“这事儿得告诉我那乖孩子。”他自言自语地说。 听他的话,这附近似乎有人住,而且似乎是修行之人:“老神仙,请问这里有人居住吗?”我小声问,怕打断他思索却又急于求生。 老者回过神来:“姑娘可否让老朽看一眼伤。” 我应他要求抬起一直捂着肩膀的手,他并没有靠近,就远远地盯着瞧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叹起气来:“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