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的星斗甫一出现,在场的颛臾氏族人皆是震惊。 可他们也仅仅震惊了一瞬而已,随后,自五龙氏长老以下,无不肃穆,都只是静静地观望着。 “东蒙主和潜龙氏长老……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归婵小声地向缙黎问道。 “你看西边天宇,”缙黎向她解释道,“风渊头顶上露出来的星宿,乃是参星;东面东蒙主风灈头顶那颗,则是商星。想来他们应该是用了什么不得了的术法,要以星辰之力幻化为兵器吧。” 说罢他皱了皱眉。 “哦……原来这就是‘参商’二星?”归婵恍然大悟,但心中仍然觉不可思议,于是又问道,“可是,不是说这两颗星星永远见不到吗?为什么眼下却……” 未等缙黎回答,一旁的嬴世先叹了口气,同样压低了声音说道,“怕不是意味着,那两个人已经是打算舍命相搏,从此之后死生异路,永不相见了。” 看见颛臾氏的众人无不沉默,嬴世便猜想道,风灈与风渊的这场打斗,必然是有什么说法。 不过,那两人所施之术虽然看上去声势浩大,但是在嬴世眼中,却只不过是形式上更加华丽一些的幻术罢了。 毕竟,握斗运机、动巽摇风这等法术,世间并不堪忧,可若能遥引日月星辰,实在是太过夸张。 更别说像眼下这般上齐七政、考星叶日、云旋乾象、疏山奠水,笃定坤仪之类的手段,几乎已经可以等同造化万物一般了。 倘若真的有人能化用星辰之力,那岂不是连“天理”都能颠覆了?若真如此,这两个人岂不成了真神?这要是打起来,凡世又如何能经受住这般力量? 想到这里,嬴世又叹了口气,顺手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听罢他所言,归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余光瞥见他的小动作,于是抬手在其小臂的三阳络上捋了两下,又以三指在他手腕的阳池、阳谷、阳溪三个穴位上一推一按,替他正了骨。 而后,她再次看向风灈和风渊,只感悲切——她总觉得,就算这两人分出了胜负,颛臾一族的闹剧也不会就此结束,可这两人,却要如参商二宿一般了。 传说上古之时的高辛氏有两个儿子,长子名为“阏伯”,少子名为“实沈”。 此二人虽是兄弟,但是居住在旷林之中,各自嫉妒对方的才能,无法相容,每日都率领族人互相攻伐,甚至亲自操持干戈争斗。 如此内斗之景,倒是与现在的颛臾国有几分相像之处。 相传,天帝闻听两个儿子兄弟相斗后震怒不已,将这兄弟二人拆散开来——长子阏伯被流放于商丘,后来化身为“商星”;小儿子实沈则被流放到了大夏,后来化身为“参星”。 自此之后千百载,世间万事变换,可任凭倾维扶正,八风相通,绝柱归安,天极复旋,参星和商星却始终都是一东一西,此出则彼没,两不相见。 而颛臾氏一族,乃是庖羲神的子孙。 昔年,庖羲、女娲通灵出震,像日作易,观象察法,画八卦、设十言、推三元,以木德王,以龙纪官,其子孙后世尤以东方苍龙为尊,是以对“参商二星不相见”的典故更是心知肚名。 眼下东蒙主和潜龙氏长老一同施展灵力,又各以参商自比,已是存了不共戴天之意。 风渊既有此举,已经不再是阴谋诈略,而是明目张胆的直接挑衅东蒙主的神权了。三十年里积压的怨与恨在此一朝倾泻而出,两人便心照不宣,同时选用了这个近乎于决斗的方式。 誓言已立,死生不见,风灈和风渊两个人,便如赌赛,绝不能再假手于他人。 只见二人同时掐起法诀,又同时向天上一指,参宿与商宿便闪烁不定起来,随后华光乍起,整个颛臾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须臾后,天幕中耀眼的光芒逐渐散去,而风灈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穿凿蟠龙纹饰的玉戈,以及一面刻有龙纹的玉盾。 干与戈通体碧绿,苍翠欲滴,外面还罩着一圈若隐若现的光。 再看风渊,手中也握着同样的干与戈,只是颜色与风灈手上的那对有所不同,通体乳白,浑厚无暇。 二人摆开了架势,步调一致,却是针锋相对、阴阳分明的对峙之态。 风灈和风渊立盾横戈,各行一礼。 忽然间,后者手中的白玉戈横向一挥,已经先声夺人的前探而出,直奔东蒙主的面门刺了过去。 见他出了手,风灈身形未动,只屈起左臂侧盾一挡,便将对面的长戈封在了身外。 而风渊也不犹豫,当即手腕一翻,那柄玉戈竟然转瞬间变长了一截,不仅如此,还随着他的动作化成了一条游龙,高昂着龙首绕过风灈的身子向其脖颈砍了过去。 东蒙主不闪不躲,似是并不在意已经绕到自己背后的玉戈,只将手中的兵刃信手一挥,一道泛着幽绿色光芒的气浪便从刃尖飞出,直奔风渊划去。 后者见势抬起白玉盾挡在了身前,只听“珰”的一声脆响,那道气浪同样被严严实实的挡在了盾外。 然而气浪虽然挡下,仍有余波扫过,将风渊的头发斩断了一缕。 这一防守,风渊的动作便慢了半拍,他手中的长戈也跟着砍歪,只堪堪划开了风灈的衣领。 一击之下两人看似打了个平手,但终究是风灈后发先至,二人武艺高下立判。 经此一招,这东蒙主和潜龙氏长老都不再试探了,而是各尽全力,打算将平生所学的武艺一一施展出来。 长戈,重在挥砍勾杀,那两柄玉戈被他二人高高抛起,就像是活了一般,犹如两条盘动的游龙,竟自行攻战起来。 缙黎在台上远远看去,只觉后颈冒着丝丝凉气——这两个人的变招均是极其迅速,而那两杆长戈上的玉刃更是出人意料,竟然还能随意变换长短,与幽王大墓中的那位镇墓之神方相氏的功夫,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