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微风徐徐，轻柔的月光透过窗洒进屋中，不时还能听见山涧中的莺啼虫鸣。 可风若虹却只觉得这虫鸣扰人得很，使得她不得入眠。 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叹着气，最后还是起了身，披衣而出。 先前辟出来的那间静室里仍有微弱的灯光闪烁，风若虹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扒着门边探头看了看。 “风姑娘？” 见她出现，归婵自桌案旁起身，嘴角噙着笑，“不是早就去歇息了，现在这是？” “我有些睡不着，就想着来照顾一下缙黎公子。”风若虹向屏风后看了看，又开始绞起衣袖，“不过看起来并不需要我在这里。” “本就是无心之过，他自己都不在意，风姑娘你又何必自责？” 所幸现在没什么事，归婵便也随口劝道，可风若虹听着却蹙眉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缙黎公子不在意那是他有度量，可若我也不在意，那便是我无耻了。” 归婵听罢掩唇一笑，只觉得有趣，这风姑娘的性格这般天真，和她的容貌全然相反，不过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啊。 她牵起风若虹的手，将人带到案旁坐下，“风姑娘，我可以叫你风姐姐吗？你叫我婵儿就好。” “诶？你叫我姐姐？”后者有些惊讶，略一偏头打量起归婵，“你……” “我刚过及笄一岁有余。” “及笄？”风若虹又是一愣，显然是对宗周语言不怎么熟悉。 归婵笑了笑，“就是十六岁。” “啊！你竟然比我小？”风若虹脱口言道，但马上解释起来，“不，我不是说你面容老，我就是觉得你，嗯……” 归婵一点儿都不觉得生气，她以前还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姑娘，“我知道。” “那倒是我虚长几岁了。”风若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眉眼一弯，“婵儿！” 归婵给风若虹到了果酒，拉着问了不少颛臾氏的风俗和传说。 渐渐地这姑娘心里最后一点防备也被卸掉了，情绪不似先前那么低落，慢慢打开了话匣子。 “对了，风隐大哥和你是？”归婵问道。 “他是我姑母的儿子。” “哦……”归婵笑盈盈的思索了一番，又说道，“之前风隐大哥天天说自己是什么颛臾弃民，但这么一说，他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颛臾贵族啊。” 风若虹听着却眉心一拢，气鼓鼓的说道，“颛臾弃民？他在族中这么说就算了，到了外面竟然还这么说，真是、真是……族中确实有人看他不惯，但从来没人觉得他是弃民，顶多说他……” 她把“私生子”三个字生生咽下去，改口道，“顶多说他点儿坏话，但也从不会说他是弃民。” 归婵没想到在古老氏族中，这两个字这么严重，忙讲话头扯开道。 “虽然风隐大哥说是这么说，可这一路上但凡遇到说颛臾氏坏话的人，他可是一个都没饶过，想来心里仍是以颛臾为傲的。” “真的？那就好。”风若虹笑了起来，抿了一口果酒，“我们颛臾氏作为风姓的一支，继承了庖羲祖神的血脉流传下来，经过虞、夏、商三朝，渐渐屹立于东土之地。后来周人成王年间大封诸侯，颛臾一族也被正式册立为东盟山之主。” 这些故事风若虹讲了不少，只是跟风隐比起来，她似乎对这些事情知道的并不多，不过倒是比风隐乐于分享。 讲过了起源传说，她又和归婵聊起了颛臾氏的风土人情，乃至于好些个族中长者的个人好恶都被她说出来一些。 “说起来，虽然我们都是龙蛇之后，但风隐哥可是我们这代族人中为数不多能化身龙形的呢！”说到这些，风若虹的神色都是一亮，眼里有难以掩饰的骄傲。 “就风隐大哥一个么？那可真是了不起。”归婵附和着，说完端起陶觚遮住上扬的嘴角。 不过，这位风姑娘跟风隐大哥是有亲缘的，同姓亲缘之间的婚配在华夏范围内原本并不怎么容易被认可。 好在这东土之地倒还有些上古遗俗存留，就像之前齐国的三位神巫和她们的先公。 颛臾神族又这种遗俗，想必也不能为怪。 半垂的眼睑下，晶莹的瞳仁转了转，归婵放下陶觚笑道，“既然风姐姐如此喜欢风隐大哥，令尊和风隐大哥的父母想必也是极为赞成的吧？还能……亲上加亲。” 油灯旁，风若虹的脸又染上绯色，但她却尴尬的说道，“我还没同跟父亲提起过这件事，至于姑父姑母他们……风隐哥没同你们说过吗？” “只听说过风隐大哥的父亲是位医生，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白天归婵跟着风隐去北岗故居时，只聊了短短几句就已经感觉到这里面有些故事，不免有些好奇。 于是她一脸真诚的看向风若虹，问道，“风隐大哥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风姐姐知道吗？” “这……”风若虹用手背在脸颊上贴了贴，稍微降了些温度，“姑父他很早就走了……以前我曾问过父亲，可父亲非但没有回答，还严令我不许再问，族里也没有人敢讲关于姑父的事。” “这样啊。”归婵应了一声，联想之前那个瞧病的老婆婆说的话，还有风隐大哥说的话，垂眼思索起来。 “至于姑母……听说，她生下风影哥不久之后就被我父亲关起来了。” “他不是你父亲的妹妹吗？为什么要被关起来？” 可能还是有一些顾虑，风若虹低头抿起了果酒，眉尖蹙了蹙，随后抬眼看了看归婵，言道，“你们和风隐哥是好朋友？” “是啊。”归婵点头笑道。 风若虹又抿了口酒，“以前，风隐哥他是没有朋友的，在整个颛臾，只有我们兄妹三个跟他关系好，剩下的他不愿、也不屑去打交道，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既然风隐哥亲口说了你们是他的好友，那我可以给你们讲，但，你们不可以出去乱说……”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屏风，随即叹了口气。 “族人说，姑母她是因为偷了族中重物，才被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