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间的百姓不像你们,见过那么多神明妖兽山精野怪。他们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见到是龙,还有人说见到的是鱼。” 那日沿河两岸观望之人不少,加之口耳相传,越说越玄乎,吕辞也只能从中过滤,挑些靠谱的说给几人。 嬴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神仙是何种模样,便也没再追问。 吕辞言道,“这几日河中水纹确实湍急,不宜舟行,就连我这边订的几批建材走的都是陆路,要晚上几天才能到。” “你订的建材?你拿啥订的?”缙黎看着他挑了挑眉,笑道,“子瑶姑娘这次放血不少吧?” “她放血?”吕辞双眼瞟天,叹了口气,“她跟我说好了,等将来我有了封地,封地的矿山啊,至少要给她一半。” “得!吕家的封地要姓了子咯!”嬴世说的惋惜,但却一脸坏笑,“诶我说吕辞兄弟,待你日后开宗,庙里要不要也把她的姓挂上?” “总好过你孤家寡人!”吕辞面无表情的啐了一口,耳根微微发红。 等到他两人闹够了,吕辞又开始劝说姬桓,“总之,子昭公子你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 姬桓听了觉得不无道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改由南下,经由鲁地再折返太华山好了。且鲁地乃是周公长子伯禽的封国,在列国中最重周礼,去那里流观民风倒也不错。 泰山在鲁境之内,归婵想着那里山川灵逸,药材应该多有珍贵,去走上一趟说不定还能发现些奇珍灵草,便也表示赞同。 嬴世和缙黎觉得从哪儿都无所谓,倒是风隐,嘴里什么都不说,态度却明显冷淡下去。 “风大哥这是怎么了?”缙黎问道。 “你还不知?”嬴世随口应道,“白毛他们家就在鲁国境内的东蒙山里,咱们此行经过鲁国,对他来说不就相当于回了趟家吗?” “回家还不高兴?” “啧……”嬴世想想此话有理,感叹道,“看来白毛家里有故事哦!” 话落,惹来风隐一记白眼。 离开临淄一路南行,入夜后几人找了个避风处围炉扎营,照例轮流守夜。 一向健康生活的归婵早早就睡了,她的作息向来以“子午经流注”为准,依托经脉流转,除非性命攸关,否则绝不熬夜。 夜间无事,缙黎盯着篝火又想起这些日子遇到的人和事,越发烦闷起来,索性远远地离开营地,到水边折了根树枝作剑演练起来。 反正营地周围是一片缓和的高台,就算是有野兽歹人,这点距离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缙黎压着灵力在水边练剑,越练越精神,树枝在他手下带出风声,一时间花叶纷飞漫卷。只见树枝忽而一滞,轻轻点上山石,那山石便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声。 他回身疾风掠过,又将一旁草叶上的夜露扫到了另一片叶子上。 这几招已将五行剑法中的刚柔缓急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缙黎的眉头却皱了起来——我怎么当时就慢了一步呢?怎么当时就使不出剑了呢?怎么现在又什么都会了呢? 剑意随心,他心中一乱,手上招数就乱了起来,体内神力在经脉中乱窜,五行之力也开始鼓荡。 树枝挥舞的越来越快,缙黎仿佛看见了殷弓那张脸,抬手便一招刺去。 可那张脸却又换作姬桓的容貌,树枝也变成一把剑,剑尖直直刺向他的心口。 “姬子昭也救过你,早晚你也会亲手杀死他!” 那道阴影的话在缙黎脑海中响起,可随即手腕忽然一疼,跌坐在地,人也瞬间清醒过来。 “少主……你怎么过来了?”缙黎回过神,发现姬桓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的手腕被他扣住,木枝也被他夺了过去。 姬桓松开他的手腕,微微叹道,“我来替你的值。” “这还没到时辰啊……”缙黎看了看月影,又看了看离这里并不算近的营地,“我吵到你们了?” “没有,是我早醒了一会儿。”姬桓拉起缙黎,把树枝丢给他,随即拢了拢袖子,自己也折了一段树枝。 “此前一直听你舞剑,前一百招几乎可谓臻于至善,可后一百招却招数拥涩。若再有五十招,只怕是要伤及心脉,我听着不妥,所以过来看看。” 姬桓说着,用手里的树枝比划了几下,“刺我。” 趁他说话的功夫,缙黎喘匀了气,刚觉得好受了些,听到这话却是一愣。 姬桓对他挥了挥手中的树枝,言道,“像以前练剑时一样刺过来,怎么?不愿跟我比试了?” “不是……”缙黎攥紧手里的树枝,下意识将手背向身后,“少主,天太晚了,还是改天吧。” 这话听着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姬桓点了点头,“既然我来了,你就回去睡吧,身体还没好利落,好好歇息才行。” 说着便在水边坐了下来,掏出磨石和镇岳剑打磨砥砺。 可缙黎眼下毫无睡意,干脆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看着前面的溪水不禁叹了口气。 “练剑之人心不可乱,心乱、剑乱、意乱。”姬桓翻出绒布擦了擦剑身,余光看了缙黎一眼,“有什么话想说,直接说就是。” 闻言缙黎扣住自己的手腕,摩挲着手臂上的刺青,“少主,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 “不够强?”姬桓琢磨着这个词,反问道,“那你觉得什么是强?比起当初在骊山相见时,你已经厉害很多了。” “但还是不够,如果我足够强,就能拦下殷弓了。” “自责无益,何况这件事并不是你的责任。他尽了他的忠孝,你也尽了你的仁义,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你觉得呢?与其妄自菲薄,不如放眼长量,你既想要变强,那就只管努力去做就是。” 说着姬桓转头看向他,继续道,“可有一点——切不能失去本心,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变强。” “少主你呢?你变强的本心是什么?” “我?”姬桓轻笑,“不告诉你。” 说罢又开始磨起镇岳剑,溪水边“嚓嚓”声不断。 “行了,别磨了。从你拿到这把剑起已经磨坏多少石头了?这把剑就没变过样,只有石头会变小。”缙黎嫌弃的掏了掏耳朵,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少主,你变强到底为了什么呢?” “不知道,等我想明白了就告诉你。” 姬桓举起长剑在对着月光照了照,月色下,“镇岳”二字尤其明显。 看着那两个隐隐泛光的字,姬桓忽然想起殷弓说过的话,于是问道,“少主,你知道崇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