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吕禄甫说的这般诚恳,拜请自己前去医治,归婵便也回了礼。 “禄甫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原也是为此而来,带我去见齐侯便是。” 说着就要去往齐侯的寝殿。 从吕禄甫身边走过,归婵忽然停了下来,偏过头仔细将他看了又看。 半晌,她言道,“禄甫公子侍疾已久,倒也应该吃些东西补一补营养才是了,至于鲍鱼粥这类饭食,少吃还行,若是吃得太多,恐会有伤公子的肠胃。” 这话说出来,吕禄甫的脸色一红,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肠胃。 归婵所说的“鲍鱼”,乃是腌鱼的统称,是齐鲁一带的美食,算不上高贵的食材。 虽然不是能摆到贵族宴席上的食物,但因为它的味道不错,贵族也是极是喜爱。 这些日子吕禄甫一直侍奉父亲左右,不敢吃什么大鱼大肉,因此多吃了些鲍鱼粥解馋,也是过了过嘴瘾。 但没想到,归婵仅是一走一过就看了出来,这让他很是震惊,也对自己先前以貌取人的行为感到一丝尴尬。 归婵说完对他颔首一笑就走了过去,姬桓也默默地行了礼,跟着一同离开。 看着吕禄甫微微涨红的脸,跟在后面的缙黎有些无奈,欠身行礼后就别开了眼神看向别处。 右手边是一排书架,缙黎远远地看过去,只觉得其中一格放置的锦盒十分眼熟,好像就是昨日自己随手放上去的、装着《山岳真形图》的那一个,连位置都没变。 “禄甫公子,”缙黎回头问道,“这幅图就一直放在这儿?” 见对方点头,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又问道,“那三位巫师没有回来取走吗?” 对此吕禄甫也觉得奇怪,但他现在显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便直白的回答道,“三位大巫昨日回去稳固封印结界,并未再次到访。” “是吗……”缙黎喃喃道,随后对他呲牙一笑,“我这人对什么都好奇,就是随口一问,禄甫公子莫要见怪。” 说罢行了一礼,快步跟上了归婵。 缙黎笑道,“行啊归婵,我只知道医生有望闻问切,却不知你的医术如此高明了。” “啊?”归婵抬头看了看他,说道,“刚才他跟咱们说话的时候,肚子叫了两声,你没听见吗?” 缙黎心说,这听是听见了,但这能说明什么? 于是又问道,“那你怎么就知道他吃的鲍鱼粥?” “这个啊……”归婵解释道,“早饭刚过,他吃得这么腥重,这鲍鱼的味道,隔着老远我就闻见了。” 归婵说着还长长吐出一口气,挑了挑眉,“禄甫公子啊,多半是嫌我年轻,瞧不起我……这次我还非得把齐侯的病治好了不可!” 她说这话的时候带这些赌气的意味,全然不在乎身后的吕辞和吕禄甫,而兄弟二人的脸上此刻尽是尴尬。 寝殿内,齐侯吕购仍躺在榻上,身边围着一群侍医,还有女官服侍在旁,可他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 “一群废物……都出去罢!”吕禄甫神色恹恹的喝退了屋中的侍医和女官,将归婵请去诊脉。 随即他看了一眼吕辞,冷哼一声走向殿外。 吕辞知道自己这大半年没回家,兄长这一眼看过来,多半是准备训斥自己。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是跟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刚出去,就看见吕禄甫面色“友善”的等在院子正中冲他招手。 “你是怎么回事?”等他走近,吕禄甫才面露不悦的问道,“你就如此不把你父兄放在眼里吗?非得是父亲大人得了病,你才肯回来。” 吕辞低下头,向后欠了欠身,嘀嘀咕咕的解释起来,“没有的事儿,我这不是去游历四方嘛,增长见闻嘛,这贾行天下,学习一下商贸利殖……” “什么游历四方、增长见闻……你真以为我是瞎子聋子吗?!谁人不知那瑶居的主人是个相貌清秀的男子?你跟着他跑来跑去,莫不是……” 吕禄甫用力捶了几下手心,担忧道,“莫不是你真有那……有那……禁断之好?” 他说着,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盯着吕辞,见他也不申辩,眉头皱了起来。 吕禄甫抚了抚胸口,缓着气,继续说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罢了,可你万不该置我齐国社稷于不顾啊!你知不知道,父亲病倒的这两天里,我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有多少?” 可吕辞就一直默默地低着头,也不言声,气得吕禄甫只想给他一脚。 “说话!”吕禄甫骂道。 吕辞叹了口气,说道,“首先,大哥,我还没有你说的那种‘雅好’。” 但子瑶姑娘的真是身份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了去,是以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说出来。 “第二,”吕辞继续解释,“我也不是无所事事,我这几年走南闯北,一来是想增长阅历,二来我也是要学一学宋人的经商之术,也想对我们齐国的经济有所帮助。第三……” 说到这里,吕辞终于抬起头,对着兄长撇了撇嘴,道,“第三,你是嫡长子,齐国的社稷终究是要你来承担的,你天天把我放在眼前,你不烦,我还烦呢!” 这一番话说得委屈的不得了,加上这张娃娃脸,让吕禄甫看着再也生不起气来,也叹了口气。 虽然这兄弟二人都压低了声音,站的位置也里寝殿有不近的距离,可架不住屋里这几人耳朵太好。 缙黎原是不怎么想听,可附在他身体里的那个魂魄却感慨不已。 殷弓的叹息声在他脑海中幽幽响起,“曾几何时,我倒是也有这样的兄弟,与我也是这般吵吵闹闹的。” 末了,又是一声叹息。 想来,殷弓和他的弟弟也有一段感情不错的时候。 缙黎想了想,笑着回了他一句,“你们兄弟二人相争,是为了争权。可吕辞和他哥哥,却与争权无关。禄甫公子和他吵架,那是因为嫌他不提自己分担。他们两个,和你们还真不一样。” “是啊。”殷弓也笑了,“但他们孝敬父母,想要尽孝的心,与我兄弟二人并无两样。” 然而就在这时,归婵忽然眯了眯眼,“不对啊……不对。” “怎么不对了?”缙黎问道。 归婵并未在齐侯身上发现外伤,她摇了摇头,“并非宫中医官无用,齐侯确实没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