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缙黎一边说着,一边掸掉手上的泥土,拍了拍掌心,“当年,西陲大夫与犬戎征战,战死沙场。多年后,他的孙儿世甫公子放弃了爵位的继承权,转而发誓,定要与犬戎决一胜负。” 他转身,看向嬴世,“世甫公子带兵与犬戎交战,此后再无音讯,众人只记得出征之前,他曾说过这么一句话——” 话到此处,缙黎就不再继续往后说了,反倒盯着嬴世。 嬴世喝了口酒,言道,“戎杀我大父,我不杀犬戎王,终生不回秦邑。” 说完,他也转头回看缙黎,“这个故事,你家少主是从哪听来的?” 缙黎略一扬眉,笑道,“这事儿流传的可广了,而且少主讲给我听的时候,对这位世甫公子可是赞不绝口啊。” 嬴世听罢,又灌了一口酒,沉默良久,才又说道,“往事已过十余年,被你这一嚷嚷,怎么像是过了百年似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又看向缙黎,“你们早就知道了?” 缙黎轻轻点头,“岐山初见时,少主见到你使的刀法,就已经猜出了一些,之后你又自曝了名姓,虽然是个假名,但也足够推断出来了。只是,这件事你似乎并不想说,我们也就不好主动问你。” 嬴世长叹一声,“我漂泊十余年,此前数次刺杀犬戎王,都没有成功。后来跟太祝公学了些皮毛之术,但每次和犬戎交手也都受制于四巫神。”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没想到你们两个小子,一下子就斩杀了其中两个,倒让老子好生羡慕。” 嬴世收起酒葫芦,郑重其事地对缙黎说道,“但是我告诉你啊,剩下那两个巫神,包括犬戎主,他们的脑袋都是我的,你们都不许再抢了。” 提到白狼神和白鹿神,缙黎恍惚想起刚来到这个朝代时,自己被他们揍得,真是不堪回首。如果那时就有现在的身手——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嗯,好像也不一定打得过。 缙黎白了嬴世一眼,“……懒得管你。” 随后他又指了指后者身上的伤,“所以,你的祖先是在封印里给你搞特训?” “鬼才知道!”听他问起这个问题,嬴世下意识的抬手摁住自己的肩膀。 他活动了两下胳膊,“也许是什么特训,但也可能就是单纯的泄愤,恨我没有跟他站在同一边,还对他刀兵相向。” “啧……”缙黎摇头,又问道,“那他就这么放你出来了?” “是啊,谁家的老人不疼孙子呢!”嬴世抬头看向天幕,笑道,“打烦了就放我出来了呗。” “他能把你放出封印,自己就出不来吗?” “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不说,我也没法问。”嬴世摇了摇头,“或许,吕太公这封印,封的只是怨恨罢了。” 缙黎发出一声叹息,“太公想简单了,怨恨这玩意儿怎么封得住……” “那你说该怎么办?” 缙黎想了想,回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你竟能说出这般高深玄妙之言。”嬴世一愣,惊讶的看向他,不禁赞叹起来,“久闻宗周官学发达,如今一见果不寻常啊!” 缙黎干笑两声,随后转头挠了挠鬓角,心道:孔圣人,就这块料应该不至于把这句话流传开的,您老千万莫怪。 他心里这般想着,身旁的嬴世又问了起来,“我这么点儿破事儿,姬子昭知道,你也知道,风隐那个白毛小子是不是也知道了?” “知道啊!”缙黎点了点头,“少主说,你在这里祭祀祖先,他不便过来,风隐大概说这事儿跟他无关,他才不要掺和进来。” 这两人在山岗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而山脚下,姬桓、风隐,还有正常状态的飞廉,正围坐在一起。 风隐的手中打着风旋,看向飞廉的眼神带着些探究,“这么说,你以后都不打算再解开这个封印了?” 姬桓也看向飞廉,礼道,“如果尊神同意立下盟约,在下愿为尊神解开封印,义不容辞。” 飞廉呵呵一笑,摇了摇头,“几百年的怨恨,不是一下就能除去的。若你真解开了这个封印,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掘了吕尚那老东西的坟。你觉得这样可还行?” 闻言姬桓皱了眉,闭嘴收声,不再提及此事。 不知飞廉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大笑起来,“姬发!!吕尚!!你们固然占了便宜,夺了天下,但我敢说,以后这天下,还会是我商人子孙的!” 话落他又大笑了几声,随即转头盯着姬桓,眯着眼睛问道,“小子,本尊这话你信是不信?” 姬桓只略作思考,便言道,“未来之事,在下不能断言。” 飞廉听罢直摇头,“你这个小子比吕尚还无趣。” 说罢他伸手一划,手上瞬间多出一坛酒和一块肉,自斟自饮起来,“这孙子倒还算孝顺,知道给他祖爷爷我供奉祭品。” 慢饮一杯后,他又看向那块肉,笑容欣慰的咬了下去。 随着烤肉入口,飞廉的脸色当即一变,“不孝子……” “孙”字还没说出口,他身形便已然消散。 姬桓叹息一声,“祭祀山神,最低也要少牢之礼,怎么能用随意烤制的食物?此事确实是嬴世的失礼。” 风隐看了他一眼,捡起那块肉,闻了闻就丢进火中,一个风旋打进火堆里,将其加速烧化。 与此同时,山岗上,嬴世在地上挖了个深坑,打算将贡品埋进去。 此前缙黎没见过这中祭祀的方式,问道,“嬴世大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嬴世一边挖着土,一边回答他,“我的祖先是山神啊,这祭祀山神,一定要将贡品深深埋到地里才行。” 缙黎听了,明显呆了呆,他慌忙转头,看向被自己踩平的小土堆。 他搓了搓胳膊,开始转移话题,“咱们这来来去去的忙活了十几天,也没搞清祭坛里到底有什么秘密,白折腾了。” 嬴世把土堆压实,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倒也不算是白折腾,在封印里时,先祖倒还真跟我提起过一些关于祭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