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耕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从他的脖腔中往外喷着热气,传出来的声音回荡在山间,不知是哭还是笑。 秦世甫听到他的身份,一脸震惊,“竟然是夏耕……” 以前他也听过夏耕的名号,但喝了这么多天的酒,都没能与眼前这位联系起来。 姬桓点了点头,“传说夏后氏之时,末代君主夏桀为人勇猛无比,能够伸钩索铁、生列兕虎、指画杀人。眼前的这位夏耕将军,比其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夏桀虽勇,行事却荒淫残暴,欺辱百姓。夏耕将军虽时常规劝,但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直到后来的鸣条之战,商汤征讨夏桀时,率领兵车七十乘,以计谋诱之。 夏桀听闻消息,自视勇武绝伦,便单人索战,出面应敌,然而对面的车马并不止有七十乘。 商汤和伊尹用计生擒了夏桀后,将其流放到南方。 说到这儿,姬桓仰头看着面前的无头人,“这位夏耕将军是唯一一个跟随主上被流放到南方的臣子。” 归婵悄悄抬头看了看,问道,“如果只是流放,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呢?” 姬桓的言语间颇有惋惜之意,“当时商人对是否留下夏桀的性命颇有争议,是夏耕将军以自己的头颅做为交换,才保住了夏桀一命。” “据说当年夏耕将军断首之后不死不灭,商王感其忠诚,便将他供奉在了南朝之地,没想到我们竟然能在此地遇到他……” 听姬桓讲完,众人肃然起敬,再看夏耕时的眼神也多了分敬重。 “竟然是夏耕将军,”秦世甫恭恭敬敬行了礼,“之前多有冒犯,失敬失敬。” 缙黎也赞叹起来,“原来如此,难怪这位将军死而不朽,竟是如此忠义勇猛之人。” “是啊,不止如此,”姬桓点头说道,“将军生前也很热爱百姓。” 相比这些传说,归婵似乎对夏耕现在的状态更感兴趣,“也不知道这位将军现在到底是活人还是死人……” “既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可能介于生死之间罢。”风隐抬手一指,“你看他的手脚活动受限,多半是被什么术法困束在此。” “商人好狠啊,把人杀了不算,还要锁起来?” 话音刚落,只听夏耕从脖腔里发出类似大笑的声音,好像对他们所聊之事全然不在意。 只见他随手一挥,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了席面,上面还有各种饮器。 几人不解其意,齐齐看向已经陪夏耕喝了好几日酒的秦世甫。 后者也是一脸为难,看着夏耕搬过来的一坛酒,并不怎么确定的解释道,“你们想要离开此处,只怕还要请教这位夏耕将军才行了……” “可是我等知道方位,”姬桓的剑又开始微微发烫,他看了一眼剑,向夏耕说道,“就不劳将军指路了。” 身后三人点头附和,毕竟陪着一具丈高有余的尸体喝酒,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然而夏耕伸手一拦,抱着酒坛给每个人倒了一杯,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 依着他的性子,见到这几人来了,就没想再放他们离开。 毕竟他孤孤单单的在这里待了九百多年,着实无聊的很,好不容易逮到几个误闯此地的后生,其中甚至还有人能和他聊天,怎么可能轻易就将人放走? 缙黎一行人此刻心中对这无头将军心中有些敬意,见他如此坚持,便也不好推脱。 除了归婵只是稍稍抿了一小口,三个男人都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风隐甚至还点了点头,叹道,“果然是佳酿!” 然而刚说完,他杯中本已见底的酒忽然上涨,又变成满满一杯。 风隐左右看了看,发现姬桓和缙黎的情况也和自己一样。 三人就这么一杯接一杯的连着喝了三杯酒。 第三杯下肚,姬桓将酒杯一翻,扣到桌面,抬头直直看向夏耕,“夏耕将军,当年夏后大禹曾经说过,‘后世必有因酒而亡国之人’,这酒虽好切不可贪杯,我等尚有要事,这杯酒,恕我们不能再陪将军您继续喝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掌按在杯上,一脸的正气凛然。 听到姬桓提起“大禹”二字,这夏耕突然捧着肚子浑身颤起来,听上去应该是在笑。 不过多时,他笑够了,坐直身体面向姬桓,酒杯往地上一摔,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脖颈间咕咕噜噜不知在说些什么。 姬桓听罢,起身向夏耕深深作了一个揖,随后朝缙黎三人招了招手。 “你这孩子懂得不少,若是我家主公能如你这般听从先祖训诫,我们夏朝也就不会亡了。”风隐说罢起身作揖。 随后他拢起袖子两手一揣,左右看了看缙黎和归婵,“夏耕将军的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缙黎垂眼想了想,也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秦世甫见他们这就要走,连忙起身跟上来,“几位等等,带上我!我实在喝不过他,不如跟你们一路,还能早些出去。” 说着,他也向夏耕躬身行礼。 夏耕的动作明显怔了怔,可能是没想到这个大胡子也要离开,但还是朝他挥了挥手,送他离开。 秦世甫回头看了几眼,“还以为这位夏耕将军会不放我们离开,动手打一架呢!” 缙黎笑道,“君子只是有自己的坚守而已,就不代表什么时候都要跟别人动手。” 他说完,也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夏耕大概很孤独吧,一个人在这被锁了几百年,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被锁起来的,但是等这些事忙完,若有机会,或许可以再来见见他,顺便问问原因。 一边走着,缙黎开始打量起秦世甫,“天下间竟然还有你都喝不过的人?也是奇了。” 后者咧嘴一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难道缙黎小兄弟在今日之前,就知道这世上还有能喝酒的无头人不成?” 缙黎扯了扯嘴角,拱手道,“老兄说得在理。” “不过,”他话锋一转,问秦世甫,“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这个问题,秦世甫尴尬地笑起来,“哈哈哈哈……此事说来话长……” “五六日前,我在这附近遇到一伙人,一起解决了一窝盗匪,后来他们说要到这山洞里取些东西,”秦世甫搓了搓胡子,“就把我留在那,跟无头老兄喝了好几日的酒。” 姬桓突然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比我们先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