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缙黎三人都不反对归婵的决定,偃宿起身,抚平袖袍,“既如此,那便有劳姑娘了。” 他退到门口,向四人恭恭敬敬拜了一礼,“我这便去往仲吾宅邸,在那里恭候诸位,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 姬桓垂下眼想了想,随后一反常态,送偃宿离开至馆舍门外。 风隐抱着胳膊看着两人背影,偏过头小说跟缙黎说道,“这个舒鸠国的博士,举手投足间能看出武者的痕迹,似乎也是个文武精湛的人。” 缙黎看着偃宿的背影,应了一声,“是啊,确实能看出一些来。” 他也隐隐感觉到偃宿身上蕴含着充沛的灵力。 这个人看上去平易近人,言语间又透露出对国事、对百姓的关怀之意,跟这几天遇到的贵族和卫兵有所不同,看来应该是个不错的人。 缙黎轻轻叩了两下桌子。 他想起之前和伯阳闲聊时,伯阳曾经提到过,诸国的博士,无不是“通古今、辨然否”的智慧通达之士。 这位偃宿现在还年轻,等他长到七老八十的时候,应该也会是伯阳那般的伟岸之人吧。 等人走远,归婵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屋用凉水敷了敷脸,梳理好散乱的发髻。 外面銮铃声响起,那是车马行进的声音,看来那位舒鸠博士已经离开。 她伸了伸懒腰,然后坐到桌边收起随身手札,抹了一把眼角,两眼无神的看着门外。 见到姬桓推门回来,她捂着嘴又打了个哈欠,“我们现在就走吗?” “你们去吧,”姬桓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就先不去了。” “啊?”归婵把手札和针具收好,抬头问他,“为什么啊?” 姬桓停在门口,解释道,“此番趁夜潜入城中已是失礼,按照惯例,我应该要去拜谒舒鸠的公室权门,也顺便打探一下城中近日之事。” 听他这话是要分头行动了,缙黎略微扬起眉,“那我呢?” 作为虎贲家臣,他应该跟着姬桓同去前往拜谒,但是让归婵自己去给仲吾氏瞧病,此事万分不妥。 “文者必有武备,”姬桓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归婵,“你陪着归婵姑娘。” 缙黎点了点头,正色道,“少主此言有理。” 姬桓听罢轻笑,转头回屋。 “等等,子昭公子……”归婵喊住他,数了几串贝币,“既是拜谒公室,你总不至于空着手就过去吧?” 姬桓失笑,他又忘了自己的行李已经被烧光这件事了,“多谢归婵姑娘。” “我也不去仲吾氏那边了,”旁边的风隐想了想,对缙黎说道,“我出去四下转转,听听城中的国人百姓是怎么说的,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归婵听完他说的,又数出几串钱递过去。 风隐摆摆手,“我就不用了,我只随意去逛逛,用不到钱。” “我在药市那个老大爷那里订了些药材,”归婵把钱塞到他怀里,“还要劳烦风公子替我取来了。” 早上过去的时候困得迷迷糊糊,老摊主说没有枫斗了,她就顺势把木契收了回来,忘记了这一茬。 “就在瑶居前的那条街市上。”归婵给他描述了一下老摊主的模样。 以风隐的性格,原是不可能替别人跑腿,但他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就答应了下来。 缙黎翘着二郎腿坐在正堂,一手托着腮,一手敲着桌面,先后同风隐和姬桓告了别,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又听到开门声。 他打量着归婵——发髻重新梳过了,衣服看上去也打理过,妆容嘛,好像也重新化了一遍。 “嗯……”缙黎微微挑眉,“我们出发?” 再次回到仲吾氏宅前,他家的仆僚人等正在修补垣墙。 这些人见到二人纷纷怒目圆瞪,手里握着兵器,却也不敢出言不逊或是出手阻拦,想来偃宿已经打过招呼了。 归婵背着小包袱迈进大门,守门的仆人在她走过去之后啐了一口。 归婵余光瞥了那人一眼,但也懒得理会。 缙黎在门边上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那个仆人,指了指大门,“你们这宅门,修的也太差劲了一些吧?” 仆人瞪了一眼,喝道,“哪有?” 话未说完,却见缙黎抬起手,屈起食指在门上轻轻叩了一下,刚修好的宅门,从他手指下开始向外蔓延出裂缝。 缙黎啧啧两声,“你看,就这种质量,怎么防得住贼寇呢?” 说完他还一脸认真的摇了摇头,问那个仆从,“你说是不是?” 已经走到前面的归婵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两人进门时已有家丁前去通报,这会儿偃宿迎了出来,“恭候二位许久了,请!” 偃宿带着他们穿堂过室,见到了仲吾氏父子。 关系闹得再僵,场面上的话还是要说,众人各自行礼通禀姓名。 仲吾氏的宗主仲吾朝坐在主位,穿着白色中单,披着一件外袍。 他的面色明显已经好转,身上伤溃之处也开始有了愈合之兆。 仲吾伯琛依旧是骄横不可一世的模样,只是今晨发生的事还是令他心有余悸,不时揉着当时被按住的左肩。 偃宿坐在宾位,不卑不亢的,看来地位似乎颇高。 要是没有他在,这父子二人见到缙黎和归婵,也不知道会是暴跳如雷,还是直接逃之夭夭呢? 归婵没有闲心跟这一家人客套,说话的方式也是开门见山,“仲吾老爷,您的身体现在感觉如何?” 仲吾朝以前见过的人,不管是何身份,都要先寒暄一番。 这会儿他被归婵的话问得一愣,但反应还算迅速,“好多了……” 归婵掏出手札,“您是何时觉得身子不爽?” “十几天前。” “那又是何时开始昏迷的?” 仲吾朝也说不准,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大概三四天之前?” 归婵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贵府中,只有您一人沾染此病吗?” 对面点了点头。 她又问道,“府中之人的饮食,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这话问出,没等老头子开口,仲吾伯琛先冷哼起来,“贵人怎可能与刍奴为伍?自然是另有炊馔!你问这干什么?” 闻言,偃宿瞪了他一眼,后者“嘁”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仲吾朝也训斥道,“不可无理。” 随后又转回头,“请问归婵姑娘,你问这些,莫非与鄙人的病症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