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缙黎睁眼时,天已大亮。 不知道系统到底是藏起来了,还是被灭掉了,不过这段日子它都没出现过,有它没它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他想起来昨天晚上倒地前,司巫偃说给他涨了十年的术法修为,“也不知道这十年功法有什么不同,待会儿出去试试看。” 院子里间或传来重物落地和火光爆破的声音,动静不比当初肥遗闹得小。 不过现在有太史伯阳和司巫偃两个在,姬桓的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也不用他担心是不是什么东西闯进来了。 说不定是两个老人家又在外面斗法呢? 慢条斯理的洗漱完,缙黎穿戴整齐,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院里没有给缙黎施展拳脚的地方了。 只见司巫偃站在庭院中央,一手掐诀,另一只手屈指成爪,白芒从掌心向空中散开,随着手指的动作幻化成一座小山。 伯阳拄着桃木杖站在他对面,口中念咒,脚下钻出无数藤蔓,缠绕着拧成一柄巨大的藤锤。 而姬桓坐在另一侧的石凳上,手边上摆着些点心,离他俩得远远的。 看见缙黎出来后,姬桓向他招了招手,“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大父和太祝公还得打上一会儿。” “怎么又打起来了?”缙黎说着,剥了颗栗子丢进嘴里。 姬桓踢了踢脚边的雪,捡起一块烧焦的甲壳碎片,“这是太祝公烧炸的龟甲。” 在缙黎起床之前,伯阳和司巫偃两个人一起讨论如何推算王后褒姒的位置。 司巫偃以九宫之法推算时,发觉竟有东西阻挡他的堪探,于是翻出一枚龟甲,掌心蹿起一团火苗,开始在手掌之中直接灼烧龟甲。 结果不曾料想,在火焰噼啪声中,那龟甲竟然直接炸裂,火星差点燎去他不少胡须。 司巫偃也不气馁,又招来几十根蓍草浮,在半空中推演排列。 然而就在起卦之时,那空中飘着的蓍草竟然全都从中间断成两截,掉落在地。 伯阳直言这两招自己都用过了,无甚收获。 司巫偃几次施法未果,在老少面前折了自己的手艺,心中只觉得又羞又气,定要再跟伯阳吵两句什么,顺势匡他帮自己弄清缘由。 于是商讨变成了斗法,打了小半个时辰。 姬桓正说着,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随即几节断开的藤蔓落在脚边。 只见太史伯阳的藤蔓巨锤碎了一地,司巫偃的白芒小山也消散不见,两个老人家各自挽起袖子: “那你倒是说说,还有什么方法可行?” “呵,你不是说我的术法都是狗屁小术,你倒是想办法啊!” 缙黎挑了挑眉毛:这太祝公来了之后,太史公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王后到底去哪儿了? 如果像五行占卜那样需要相通的血脉,是不是说明,如果有类似血脉之物,就有方法可以占卜? 缙黎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民间传说。 虽然缙黎的历史不怎么好,但不妨碍他喜欢野史八卦。 就比如,“褒姒化龙”的故事。 戏水畔那条墨龙凄苦的眼神,姬桓拦住自己的时候,也说过那墨龙打不得。 不过这种事情,还得先确认一下,“少主,那条墨龙……可是王后殿下?” 姬桓点头,“原来你也知道这说法。” 缙黎怔住,心说:我确实知道,但我一直以为那就是个故事啊!没想到,西周第一美人竟然真的是条龙…… 平心而论,那条巨龙在月色下,长颈细颔,显得威仪万方,特别是双目澄澈如水,更是灵性十足。可这“好看”也仅仅是对动物而言。 缙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日所见的巨龙与传说中风姿绝代的褒姒联系在一起。 见他这反应,姬桓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我在想,”缙黎顿了顿,“我们或许,有一片王后殿下的龙鳞……” 缙黎和姬桓耳语了几句,姬桓听了,赶忙回到自己的屋里翻找起来。 那日在戏水畔,姬桓重伤晕倒,缙黎赶过去止血包扎,未曾想到当时姬桓的衣服上,已粘上了一块龙鳞残片。 后来二人辗转求医,卫侯派归婵施救,敷药之时发现了此物,便问过缙黎。当时他也没多想,只道是是姬桓玉戚上的装饰,便顺手掖到姬桓衣服里了。 等到了伯阳这儿,又是杀蛇又是驱邪,一通折腾下来,就没想起来这茬,龙鳞连同随身物品一起收进了箱子里。 后来凭空里又蹦出一个司巫偃,嘻嘻哈哈一同胡闹,便将这事儿放诸于脑后。 知道这会儿缙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把龙鳞带回来了。 姬桓找到龙鳞出来,伯阳和司巫偃也吵完了。 “这是……”伯阳接过来,细细端详了一番。 这龙鳞又宽又扁,远看像是墨色涅石,掂在手里却又轻如鸿毛,阳光照下来,照得它波光闪烁,深邃幽黑的表面泛起熠熠彩光。 伯阳叩指敲了敲,指下暗暗发力。只听几声清脆的响声,那物什依旧完好无损光可鉴人。伯阳深吸一口气,已知在寻常之力下,此物坚不可摧绝难破坏。 “大父,这是……王后殿下的龙鳞碎片。” 伯阳听罢,拿着那块鳞片在日光下不断翻转比对,时而长吁短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另一边的司巫偃则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住地伸手抓抢,却总被伯阳以灵巧的步伐闪躲开。 “唉!”伯阳长叹一声,将鳞片给了司巫偃。后者如获至宝,双手捧住险些伏地行礼。 “镐京人多嘴杂,传出点什么谣言都有可能。有人说,看见兔子能挥舞镐把开凿山石;有人说,看见骏马竟然一瞬间变成了狐狸;还有人说,王后的真身,竟然是一条黑龙。 类似陆离驳怪之事,数不胜数。你二人听过一句两句,原也不奇怪。不过,你们若听过这王后化龙的谣言,那想来镐京城内一大半的贵族也都听说过,我等就算隐瞒也没有必要,是不是?” 最后这句“是不是”,伯阳是说给司巫偃听的。 司巫偃虽是背对着伯阳,听到这句话时,也是垂头丧气。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歇斯底里道:“龙女又如何?龙女高贵若神,能娶来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轮得着那帮王室的蠹虫说三道四么?” 这话说完,司巫偃又沉默不语起来。 伯阳又叹了口气,“算了,还是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