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厂提督应定斌的养子,应€€,上一次科举的状元郎。”“原来就是他。”应翩翩相貌好,身世传奇,为人又招摇,也是人们口中各种传言甚至诗画戏文中的常客。可以往他的名字每每出现时,总是毁誉参半,伴随着不少或轻视或讥嘲的议论,如今的风向却是有些变了。€€€€毕竟,之前傅家别院里发生的事情闹得太大,就算再怎么尽力遮掩,还是难免会有一些风声传出。“应公子这般的样貌,倒也难怪镇北侯为之魂牵梦萦,苦恋多年了。”“这有什么值得赞叹的,他求而不得,竟然连自己的心上人都狠下心来,试图下药控制,肆意施为,难道不可怕吗?”“应公子如今恢复了官职,想必身上的病症也好得差不多了,实在是个坚毅勇敢之人啊。”曾经傅家连傅寒青和应翩翩之间的关系都不愿向外声张,还时不时相看些女子以作遮掩。这下却闹的满京城皆知镇北侯为了应公子色令智昏,行为出格,也算是天道轮回了。随着人们纷纷的议论和关注,系统传来提示声:【由、由于……咔咔咔……由于所获……好感度已达到标准,重新评定角色魅力等级为:咔咔咔……4……级。】【此等级与反派人设不符,请宿主提高警惕!】应翩翩已经习惯了系统时不时在他耳边响一声,他也基本上做到了不受干扰,可是系统这回卡的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连电子音中都充满着不情不愿的抗拒之意,让他不禁问道:“你没事吧?”系统十分凄苦:【怎么办?】“什么怎么办?”【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反派,该完成的任务都完成了,魅力等级却增长的那么快?】应翩翩道:“此言差矣!我认为你们的评定标准并不合理,一名反派,绝对不可能只会讨人厌而不会收伏人心,否则该如何与主角抗衡,为他制造麻烦?我做坏事,也需要利用一些人,打动一些人,增长一些魅力值,岂非当然之事?”系统压抑道:【那你也不能只招人喜欢啊?!你算算到了现在,有几个人当真讨厌你?但凡这个人数多一点,稍微抵消一下好感度,魅力等级也不会上升的这么快!】清道的长鞭声在前方不断响起,应翩翩顶着无数人关注与热切的目光,打马悠悠穿过长街,不紧不慢:“哎,我很抱歉。”系统:【……】它终于从紧张和焦虑中稍微冷静了一点,意识到试图跟对方吵闹的结果只会把自己气死,无论是人是统都不能幸免。哦,气不死的可能就是会爱上他,真是邪了门了。系统道:【现在的关键是,如果魅力等级增长的太快,跟反派人设不符,就会容易引起原剧情力量的拨乱反正,很危险!你还记得你是个注定要死的人吗?当反派不能再衬托主角,那可就该下线了!】应翩翩沉吟道:“这么快吗?”系统:【目前很多剧情还需要你,应该还不至于,但为了将你的魅力值削弱,你身上的一些东西有可能会因此被夺走。比如毁容、残疾,失去健康、名誉等等。】它说的很严峻,也是为了提起应翩翩的重视,虽然其实应翩翩说的也没错,他确实也很难控制别人对他产生好感度这种事。可没想到,应翩翩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可以接受。”他说。系统:【?】应翩翩笑道:“我从来不怕吃亏,你以为我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哼,法子可多着呢。”他的笑容怎么看怎么邪气,一句话,让系统顿时紧张起来:【反派,你要报复本系统?!】应翩翩笑道:“不,你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其实是很感激你的。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不可能再那样浑浑噩噩地生活下去,但你的出现,给了我重生和选择的机会。眼下遭受的一切,都是我理应付出的代价,我选的,我负责,报复你做什么?”风吹过天上的云絮,日影晦明变化,流过他的面容,但无论是明是暗,他的笑容都永远那么洒脱而明亮,仿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又仿佛一切都历历清晰在目。他满身繁华,得天独厚,却仿佛当真半分都不在意和留恋。每个人的路都只能自己来走,可能做到“我选的,我负责”,所以不去怨天尤人,也不会畏惧胆怯,就这样坚定地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一条注定的死路€€€€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系统沉默了。作为一串数据,所有人类在它的眼中,都是执行任务的工具,好也罢,坏也罢,美也罢,丑也罢,只要按照它们的程序运行,便没有任何分别。可此时此刻,它竟突然发现,应翩翩确实很好看,非关容貌,唯在气度。“我没把你当敌人,我把你当伙伴,所以不用这么警惕。”应翩翩神情轻松,语气却清醒而冷静:“只要有命把事情办完,其他的都好说。我这辈子活着的目的,原本也是为了这个。”系统沉默片刻,开口:【或许可以让宿主自己选择通过失去什么来削减魅力值。】如果这样的话,确实会方便很多,应翩翩:“可以吗?”【应该可以,需要赶在剧情反噬之前测试一下才能确定。】应翩翩笑了笑:“多谢。”【是、是伙伴,不、不用谢!】紧接着“滴答”一声响,熟悉的加分提示又响起来了:【“色诱系统,坏透了,不是人都不放过”,反派经验值+30。】【叮叮!由于您的系统过于害羞,cpu温度异常升高,现进行物理降温中,降温期间,请勿色诱!】系统被自己程度设定中的自动提示坑的连底裤都不剩,连滚带爬地下线了,一直到傍晚都没再出现。太阳渐落的时候,一行人也到了围猎的场地。应翩翩从马背上跃下,感到浩浩长风穿过他的襟袖之间,吹的他袍摆飞扬,无边无际的草原在眼前高低起伏。皇帝兴致极高,正带着几位皇子指点风景,赋诗谈笑,其他人也在忙着安营扎寨,整理物品,杂役们则升起一道道炊烟。应翩翩暂时空闲下来,索性信马由缰,漫漫而行,心里想着系统方才提过的事。正入神间,忽听旁边也传来一阵马蹄声,他转首看去,发现竟是十皇子黎慎礼。黎慎礼看到应翩翩,把缰绳一勒,脸上也露出些微意外之色。其他的皇子都在大帐那边伴驾,应翩翩看见黎慎礼,起初还怔了一下,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这是因为黎慎礼上回触怒了皇上,皇上的气还没消,不允许他出现在跟前。果然如他前几天和池簌猜测的那样,关于彩珠呈祥引出来的一系列纠纷,最后承担后果的人只有黎慎礼。当时在御书房里,皇上勒令黎慎韫尽快查明彩珠呈祥的来源,给出交代。第二日一早,黎慎礼便入宫向皇上请罪。他声称那块彩珠呈祥原是他府中一位幕僚所制,他一时虚荣,便将其中一块赠予了黎慎韫,并对他夸耀说这是世间仅存的珍品,黎慎韫出于孝心,才会将其献给皇上。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名幕僚却是别有用心,挑拨离间,事先准备了那些春宫图暗中传播,原本是想借黎慎礼之手给黎慎韫难堪,借以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演变成了这样。而前一天黎慎韫之所以在御前一言不发,完全是处于一片回护兄弟的友爱之情。黎慎礼将那名幕僚抓获,一并带入宫中,对方不但承认了自己所做的事,而且将背后主使的矛头隐隐指向了太子一党。不得不说,黎慎韫这一招金蝉脱壳玩的不错,别人都是一身腥,唯独他清清白白,纯洁无瑕。可事情虽看起来如此,事实上还是存在两个隐患。一者皇上不是傻子,整件事情到底跟黎慎韫有没有关系,心里自然有数,只是看他想不想追究而已。就算如今因为淑妃母子两人得宠,皇上愿意网开一面,也不见得心里面没有想法,等到以后若是想要计较,翻出来都是错处。至于另一点……应翩翩看向黎慎礼,笑了笑,拱手道:“臣见过十殿下。”另一点就是,这世上难道当真有天天给人背锅垫背还毫无怨言的人吗?€€€€除非他有经验值赚。黎慎礼懒洋洋地抬了下马鞭,道:“得了,装模作样地干什么?你起吧,左右也不是真心行礼,怕不是表面恭敬,心里骂我。”应翩翩也没和他客气,闻言便直起腰来,漫不经心地笑着:“十殿下说的是,这世上的人大多口是心非,讨厌谁,喜欢谁,总是不能放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的。左右不过是为了求个安稳,唉,做人难啊。”黎慎礼简直要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给气笑了:“口是心非?应公子,我看你可挺坦荡的啊!”应翩翩抬眼看定他,黑眸之中深光熠亮:“殿下,我说的可不是我自己。”黎慎礼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凝,眼底精光闪过:“哦?”应翩翩淡淡说:“我最擅长作人物画,写颜氏行楷,我记得您曾经也是擅长书画之人,既然都对着那春宫图精研许久了,应当有的是法子证明它出自我手,非得口口声声咬着几片荷叶的笔法不放有什么意思呢?”“瞧瞧,把五殿下都给带沟里去了吧。他没怪你么?”虽然有之前金殿上对峙的事,但黎慎礼一直没有认真正眼看过应翩翩,他一向知道应定斌这个养子长了一副好相貌,但那又如何,他又不喜欢男人。直到眼下,他才敛去了那一副平庸的,浮躁的神情,第一次抬起眼来,认真地打量对方。在夕阳金红色的余晖下,应翩翩策马而立,面带浅笑,神态温柔,但底下隐藏的,却是一种令人心惊的锋芒。第35章 玉娇夜未圆与应翩翩对视片刻, 黎慎礼目光一抬,突然笑了。他摇头道:“应公子,我看你这疯病还没好吧?胡言乱语什么呢?我劝你,有病多吃药, 这好不容易重新得了父皇的赏识, 别再被你自个给作没了。”应翩翩没说话, 因为此时, 他又听见一阵马蹄声响, 回过头去, 后面来的人是黎慎韫。黎慎韫身边还带着几个随从, 远远便对着黎慎礼扬声喊道:“十弟!马上就要用晚膳了,父皇特意提了让你也去,别耽搁了, 随我回去!”黎慎礼笑着答应了, 本来还想补上一句“定是五哥帮我美言了,多谢五哥惦记”, 可一转眼看见应翩翩似笑非笑地乘在马上, 眼中的几分讥嘲让他突然又觉得抹不开脸这样无耻,话到嘴边,终究转了个弯。黎慎礼折中无耻道:“好,多谢五哥, 那咱们就快走吧。”黎慎韫微微颔首,提缰转身。路过应翩翩身畔时,他眼角一瞥,唇角边浮起一抹诡谲阴沉的笑容, 缓缓开口道:“应公子, 你也快些回去吧。这围猎时乱箭不长眼, 野兽也不知道尊重你的身份,万一伤着了,回去应公还不得心疼死。”应翩翩看都没看他,眼望着远方往地平线下沉去的夕阳,漫漫说道:“哦,多谢五殿下提醒,彼此彼此,也请您多多保重。”自从那一日梦到了黎慎韫之后,应翩翩这一段时间总是噩梦不断,翻来覆去都是黎慎韫后来将他关在宫中的场景。除了黎慎韫和几名专门伺候他的哑巴太监之外,世上再没有人知道,应€€其实还活着,包括一直在寻找他尸体的傅寒青。应翩翩昨晚梦到,黎慎韫故意在他所住的寝宫外殿召见傅寒青,让他自己在里面听着傅寒青讲述如何找到了一句被烧焦的尸体,旁边扔着应翩翩的玉佩。傅寒青说着说着,不禁伏地痛哭,应翩翩在里面听着他的嚎啕声,却根本没有力气开口大声说话。应翩翩望着帐子顶,闻着宫殿中颓靡的香气,虽然很惨,倒也觉得有点好笑。傅寒青是对他不怎么样,但是在原书的设定之中,傅寒青就是一个重大义远远胜于私情的形象,他对傅家,对黎慎韫,可都说得上出生入死,鞠躬尽瘁了,结果从头到尾,所有的人都在骗他。但凡应翩翩当时还有半点力气,就是爬也得从寝殿中爬出去,在傅寒青跟前露个面,看看傅寒青还有没有办法做到对他一心扶持的君主忠心耿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