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寒冬，冰冷刺骨。 寒风呼啸之间，漫天飞雪擦肩而过。 鹅毛般大小的雪片，如同用力挥舞的巴掌一样扇在脸上，无情地拍打衣着单薄的不速之客。 任少川的身体快速失温，冷风灌入领口，猛地打了个哆嗦。 身边的迦列娜就更不堪了,她的衣着比任少川清凉，就这一会儿功夫，已经冷得抱住双肩颤抖。 好消息是，他们脚下有多战死的人类士兵。 剥下他们的战甲和棉衣换上，勉强挽回了即将彻底消失的体温。 而坏消息则是… 在暴雪中，枪械和飞刀的杀伤力大打折扣。 身上的盔甲又是如此的沉重,以灵巧见长的迦列娜,再也不能在快速移动中攻击敌人。 任少川躲进掩体后进行射击的一整套动作，也因为天气和甲胄的缘故大打折扣。 “主人,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走进那片黑雾之后，我们会来到雪地里…我只在冬天的时候看到过下雪的场景，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迦列娜裹紧战甲，戴上遮风的皮制头盔，两眼迷茫地看向天空。 高空中，灰色的厚云层遮蔽太阳的光芒，白刷刷的飞雪打着转从空中落下。 由数支狮鹫卫士组成的空中部队正在盘旋飞舞，躲避一轮轮的对空弩箭。 “那是科瓦奇！他为什么会在天上？我们难道跑进壁画里来了？！” 迦列娜不知道真相。 她指着天空惊奇地大叫，又因为被狂风灌了几口雪片而猛烈咳嗽起来。 任少川拍了拍她的后背： “冷静，迦列娜。接下来听从我的指令，一定要跟紧我。” “是，主人。” 迦列娜平息了内心的激荡，看向任少川的双眼中洋溢着仰慕的神色 或许在她眼中，自己那镇定自如的主人，早已预料到眼前的场景了吧… 任少川对这种由于扮演巫妖而造成的小尴尬，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淡定地向前走去，来到眼下所处的高地边缘,眺望高地之下的战场和远处的城堡。 在看到城堡的这一刻，任少川发现这个建筑物和壁画上的形象不太一样。 它建立在一座高约100米的雪山之上，城堡主体完全由冰砖构成，如同用巨大冰山雕刻而成的锥子一样刺入天空。 一颗明亮的大钻石悬浮在城堡主塔楼上，维持着一个笼罩主塔楼的厚重冰壳。 在城堡外侧的墙壁上，任少川看到了许多半透明的冰石管道，还有数十个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巨大火盆。 这让他想起了灰界的通灵火盆，和输送暗影能里的绿色光柱。 那些散布在外墙上的火盆里，正在不断涌现出涓流一般的冰蓝色能量。 这些能量进入了冰石管道，流向城堡城堡各处，持续为各类城防重器提供能源。 发射对空弩箭的重弩，以冰蓝色能量凝结而成的巨大冰箭为弹药，对着天空中的狮鹫卫士射出密集的弹幕。 城防投石机的炮弹在落地之后会发生爆裂，激起一大片如刀片般锋利的雪花。 这种炮弹也是冰蓝色能量凝结而成的。 至于保卫雪地城堡的守军… 那是一个个散发出冰蓝色光芒的金属人。 它们全身上下覆盖着坚硬又寒冷的金属甲片，见不到脸部，也看不到裸露在外的肌肤。 冰蓝色的光芒从甲片的缝隙里散射出来。 这些守军人不是活人，更像是某种由冰蓝色能量构成的超凡生物。 它们所使用的武器，类似于火铳,但弹丸却并非金属制品,而是由冰蓝色能量构成的致命冰珠。 这种非人的超凡守军里,有很多强壮如同巨熊的精英兵种。 它们四肢着地,一边哐哐哐地奔跑、冲撞，将人类的骑兵和步兵掀翻在地，一边用背上的喷射器喷出长龙般的冰柱，冻结敌人。 正是这种团战大杀器般的存在，逼迫人类军队从空中发起攻击。 丽桑卓在脑海中发出一声叹息： 【我认出来了。这是「冷焰女王·米兰朵」的超凡传承。祂创造了「冷焰」途径，自身拥有序列3的实力，享有1级神力。 【那座城堡是一群「冷焰」途径的超凡者打造的。这是一场人类与「冷焰」途径超凡者之间的战役。】 “主人，我好像发现女公爵的私人卫队了。” 迦列娜指向战场的一角。 那里距离二人当下所处的高地，大约有一千米的距离。 一群穿着人类军队战袍的人，像临阵脱逃的逃兵一样擅自离开了阵线，向着更远处的一片雪地帐篷前进。 任少川数了一下，这队举止怪异的“人类军队”，大概有30多人，与女公爵的私人卫队人数对得上号。 另外，对方身上的盾牌、枪械和行囊款式，也与战场上的人类军队不同，呈现出洛萨贵族的华贵风格。 再眯着眼仔细打量，盾牌的盾面上存在着科瓦奇公爵的家族徽记。 “嗯，确实是女公爵的私人卫队。” 任少川一点头，顺着那支队伍的行进方向眺望远方。 那片旗帜飘摇的雪地帐篷，应该是人类军队的军营。军队的最高指挥官，应该会在那里。 所以，女公爵的私人卫队是奔着人类军队的指挥官而去？ 他们想做什么呢？ 任少川抬首看向空中的科瓦奇。 这名科瓦奇家族的先王，仍旧没能率领空中部队降落到雪地城堡上。 他的部队已经出现了折损，飞天狮鹫接二连三地被冰箭击落。 用不了多久，科瓦奇就只能在发起最后一轮俯冲攻击后铩羽而归了。 或者，他会在最后一轮攻击中战死？ 任少川双眉一抬，发现了一个华点。 他先前把关注的焦点集中在了战役的胜负上。 但其实不太对。 这是科瓦奇的墓穴。 他真正应该关注的是科瓦奇的生死。 如果科瓦奇没有在这场战役中殒命，那这场战役为何会被「维度侧写者」选中呢？ 「维度侧写者」又如何用先王科瓦奇的古墓，来吸引科瓦奇家族的后辈呢？ 这么一想，任少川仿佛勘破了阴谋的冰山一角。 “丽桑卓，科瓦奇是不是战死在这场战役中了？” 任少川凝视女公爵的私人卫队： “那支私人卫队，是为了科瓦奇而去的对吗？他们想让人类军队的指挥官下令撤回科瓦奇的空中部队，然后趁机向科瓦奇询问狮鹫守卫的魔药配方。” 【嗯，你的推测没错，但没有意义。】 丽桑卓温和一笑，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你向来机敏，这会让你察觉到更多的细节，再根据自己的观察结果推测出结论。但你最好不要在这儿施展你的才华。还是那句话，你看到的都是「维度侧写者」想让你看到的。 【你唯一要做的便是摧毁这些东西。】 任少川的瞳孔一张一缩。 内心脆弱的人会试图理解扭曲的历史真相，而心志坚定的人则会选择摧毁这些东西。 这条警语记住它很容易，理解它也很容易，但真正想要做到时刻用它来提醒自己不要犯错，却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任少川一经提醒，立马回过神来： “你说得对，丽桑卓。我确实没必要去理解眼前的景象。我们只是为了历史基石而来的。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我会给你和迦列娜开启「亡灵意志」。你们从这处高地下去，沿着战场边缘迂回前进，抵达雪地城堡的北面。那里的地形比较陡峭，不利于人类军队大规模进攻，但正适合我们秘密进入城堡。】 “好的，丽桑卓。” 任少川的意志变得冰冷，双眼转变为灰白色。 这个时候再去眺望雪地城堡，先前那种属于活人的好奇心已经不复存在。 亡灵生物在丧失情绪波动后就只剩下冷静的逻辑了。 从逻辑层面控制自己的思绪，就像用手术刀切掉身体内的息肉一样精准，任何不该有的思绪都绝不会出现在脑海里。 相较于刻意扮酷的任少川，迦列娜的前后变化则更大一些。 在进入「亡灵意志」之前，迦列娜就像一个来旅游的小姑娘那般兴致高昂，一直瞪着大眼睛观察战场。 而在「亡灵意志」激活之后，她就犹如被卸掉了情感模块的机器人那样瞬间冷静了下来，再也不大呼小叫地欣赏飞天狮鹫的空中表演了… “迦列娜，跟上我。” 任少川拉上自己的小跟班，从高地的陡坡上一跃而下，在光滑的雪面上滑行。 他们在抵达坡底的时候翻滚几圈，卸掉了快速下滑的惯性，然后拍拍屁股，抖落身上的积雪，向北前行。 由于没有携带人类军队的制式兵器和盾牌，他们俩的行动速度非常快。 他们顶着风雪狂奔，避开了从战场上撤出的人类士兵，绕过喷吐冰柱的「冷焰」兵种，小心翼翼地摸向雪地城堡的北面。 半路之中，就在他们沿着雪山北面的陡峭山路，来到半山腰的时候，属于探索队成员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不久前，悬崖峭壁上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交战双方是探索队和雪地城堡的守卫。 战死的城堡守卫，化为一滩冰水洒落地面，金属外壳全部散架，被刚猛的攻势撕成了碎片。 现场的三具人类尸体，都来自于探索队的万古之轮阵营。 从现场的烧焦痕迹来看，永恒烈焰也加入到了战斗之中，正是他们摧毁了全身覆盖金属片的城堡守卫。 【你瞧，万古之轮、永恒烈焰的队伍也从这儿走了，他们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看来，他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所以刚一进入历史迷雾，就直奔这儿来了。】 丽桑卓轻笑一声，有些奸诈的意味： 【我们不用走太快，让他们给我们开路吧。】 任少川稍一思索，让迦列娜打开「静默黑箱」。 他们放慢脚步，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缓慢登山。看书喇 刚走上一小段距离，又出现了城堡守卫的金属碎片和冰水。 这一次，探索队伍在应对城堡守卫的时候变得娴熟了不少，除了一些冻成冰渣的血水以外，现场没有发现人类的尸体。 再往上走，一座修建在悬崖边缘的哨所矗立眼前。 这座哨所是由冰砖搭建而成的，主体为一座高约5米的堡垒。 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爆炸，堡垒的半堵墙面被轰碎了，冰砖爆裂，冰渣散落一地。 哨所内的城堡守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全部击毙，坚硬的金属甲片被冲击力挤到严重变形。 任少川在仔细查看现场后，确定了两件事。 第一，探索队伍携带了某种威力强劲的爆炸物，这种东西既能用来对付敌人，也可以用来爆破固定建筑。 第二，探索队伍里存在着类似于「静默黑箱」的超凡道具。 不然的话，以任少川和迦列娜此时的听力，应该能听到爆炸声才对。 加倍小心，继续登山。 再次途径数个战斗地点后，任少川在城堡北面的围墙上，发现了一个爆破造成的缺口。 他没有立刻带着迦列娜走进缺口。 一名永恒烈焰的「祈光人」，和一名万古之轮的超凡者挡住了他俩的去路。 这两名超凡者躲藏在缺口后方的走廊里，避开了屋外的风与雪，密切监视着城堡内外的动静。 【别看这两方超凡势力现在合作得亲密无间，他们在维度墓穴中必定会爆发冲突。】 丽桑卓语气笃定，就仿佛亲眼见证了未来一样： 【在我们已经知道万古之轮曾和告死会合作的前提下，万古之轮被亚空间污染渗透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进入维度墓穴的万古之轮是奔着历史基石而来的，永恒烈焰亦是如此。 【等到他们合作取得历史基石之后，来自万古之轮的决裂和背叛就会登场。】 任少川藏在岩石后方，快速地瞄了眼城墙上的缺口：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在这里等着埋伏万古之轮吗？” 【不，我们暂时没有那个实力。如果不借助永恒烈焰的战争小队，很难除掉万古之轮里的亚空间污染。】 丽桑卓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提醒你一下，虽然由我出手确实可以更高效的解决战斗，但这是我们的保底手段，压箱底的杀手锏。要是频繁动用我的力量，我们很快就会招来亚空间的关注。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出手的。】 “嗯，我明白。” 任少川一点头： “那咱们先想办法进入城堡吧。” 用银索伦收买那两名超凡者似乎不太可能。 因为其中一位是永恒烈焰的修士，而且是那种通过了「提尔之手」的审判，掌握了超凡能力的「祈光人」。 这类人各个都像肖恩那样讲原则、讲纪律，不会因为金钱而动摇。 那该怎么办呢？ 任少川微微皱起眉头思考对策。 城堡围墙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可供攀爬的地方。 自己二人也没有携带钩矛之类的东西… 那似乎只能用硬闯的方式来强行通过墙上的洞口了。 咦？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手上有这个…任少川从口袋里摸出万古之轮的徽章。 这东西在进入维度墓穴之后，散发出了深褐色的微弱光芒，与古墓外的引魂图腾产生了某种超凡层面的联系。 迦列娜手上也有一块这样的徽章。 这两枚徽章是汉达给的，代表着任少川和迦列娜，暂时拥有万古之轮成员的身份。 既然是这样 任少川抬了下眉毛，让丽桑卓解除了自己二人的「亡灵意志」，恢复了正常人类的容貌。 他让迦列娜关上了「静默黑箱」，然后带上对方光明正大地从岩石后方走出来，沿着狭长的山路直接走向围墙上的破洞。 洞口后方的超凡者立马发现了他们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