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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1 / 1)

片刻,他轻声道:“将你放入辰门,好不好?”顾凭那一瞬间,真是怔了怔。辰门在暗部十二门里,是统理其务的角色。换句话说,整个暗部的事务,实际上都是交由辰门在管理,便是其他十一门的决定之策,很多也是出自辰门。沈留之所以说是执掌暗部,也是因为他就是辰门的领首。半晌,顾凭轻声道:“陛下给我下了密令,要我同沈留一起去云宁山查案。”陈晏想把他放进暗部,这不是小事。尤其是让他进入的还是在暗部中地位举足轻重的辰门。这可不是随便下一道命令就完事的,还需要郑重地,正式地将他介绍到暗部其他领首的面前。这是必须要走的仪式流程。可是他马上要去查案,起码这段时间是腾不出精力来筹备这些了。陈晏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又松开,不在意地道:“那便等你回来再办吧。”顾凭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靠在陈晏怀中的姿势,静静闭上了眼。他在心里默默地想:萧裂,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第18章 陈晏离开后,顾凭信步走出门。一个侍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郎君,是否要回识青园?”顾凭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今天之所以躲去识青园,就是为了让避开陈晏,好尽可能地把入暗部这件事往后拖一拖。但是现在陈晏的话已经说出来了,那么再躲下去也没有了意义。侍卫:“是。”顾凭道:“去跟沈留说一声,晚间他若有空,来指点一下我的箭法吧。”侍卫躬身一应,退了下去。顾凭让人挂出箭靶,一边练箭一边等着沈留。其实练得久了,他发现射箭与弹琴一样,都能够看出人的情绪与心境。若是心情飞扬,箭就不免轻浮,若是太压抑的时候,箭势也会凝滞,如果心乱了,那箭一样会乱。比如他现在,就明显感觉这箭射出去,比平时无章了许多。顾凭没有动,依旧站在那里,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挽弓,搭箭……渐渐的,他的箭定了下来,就好像一个人的呼吸,本来纷乱,急促,但是慢慢变得平静,恢复了徐而不缓的节奏。等他放下弓的时候,回过头,却看见沈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见他看过来,沈留提步走上前,将他刚才的问题一一指点出来。最后,他看了顾凭一眼,淡淡道:“调整得不错。”顾凭一怔,微微一笑:“沈大人看到了啊。”其实练到后面,他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没有什么异样了。没想到沈留居然看见了全程。沈留不接话,只是道:“找我有什么事?”顾凭摘下一片柳叶,在手中把玩:“殿下打算让我进入辰门。”他说这话的语气很随意,眼神也很随意,如果不是刚才沈留亲眼看到了他射箭的表现,几乎会以为这件事对于这个人来说,就是那么轻描淡写。说完之后,顾凭也不管沈留的反应,拿起柳叶,衔叶而吹。树叶的声音,如果说是幽扬动听,肯定不如琴箫这样的乐器,但是却比它们多了一分野气,尤其是顾凭吹起来,因为太自然,太没有修饰,太不遵格律,而已经不像是乐曲,更像是一只鸟发出来的随性的啼叫。那声音是如此的清震,如此的寥亮,就好像这只鸟,风来了它展翅,雨来了它躲避,想上云霄了它就往高处飞,飞累了就停在灌木枝头上歇歇脚。这天地之大,山川也好,洪流也好,它无处不可去,无时不自在。这段日子,顾凭在沈留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不驯服,或者说,他其实在故意表现这一点。虽然没有直说出来,但他一直在告诉沈留,他不想,也不适合成为陈晏的心腹。尤其是那种可以接触到陈晏的机密,在陈晏的势力中具有至关重要地位的心腹。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顾凭放下柳叶,看向沈留,含笑道:“沈大人,与我做个交易如何?”沈留一字一字道:“你要做什么?”顾凭笑了笑,递给他一页纸。沈留打开看过,再抬起眼的时候,他望向顾凭的目光极其复杂。他沉默,顾凭也不催促,举起树叶,饶有兴致地模仿着小鸟的啼叫。他学得还挺像,不一会儿,真的有小鸟信以为真,开始跟他一应一和地对鸣起来。沈留手一碾,那张薄纸碎成了屑粉,从他指间落下来。陈晏给出来的,如果换成世上的任何一个人,这一刻应该都会喜不自胜,感激涕零。可顾凭偏偏是那个例外。无论是权势,富贵,地位,还是名声……这些陈晏能给他的东西,他都不在意。他要自由,可就是这一样,恰恰是站在陈晏身边就必须舍弃的。半晌,沈留冷漠道:“你想好了吗?”顾凭点了点头,坦诚道:“我所有的计划,都已经跟你交底了。沈大人应当知道,如果按照这个计划走,殿下这边不会有任何损失。”所以,沈留其实真没什么好顾虑的。沈留注视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你说得对。”他淡声道:“这件事,我会助你。”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转过身,径直离开了。第二日,顾凭跟着萧裂一同前往云宁山查案。云宁山地属黎川县,与凤都的距离虽然不算远,但也不能算近。一行人午后出发,黄昏时才到。萧裂带人住进驿站后,就开始安排起查案事宜。他手下的赤乌卫分成一队一队领命而出。很快,厅内除了顾凭和殷涿,每个人都有各自负责的任务在身了。萧裂仿佛这个时候才想起顾凭,转过眼,淡淡问道:“顾司丞可有异议?”顾凭笑了笑。这样将他隔绝在外,却问他有没有异议?重点是,萧裂对他喊的是“司丞”。自从皇帝设按察司之后,朝野上下谁心里不是明镜一般,知道这就是来制衡赤乌卫的。因此,一听到这两个字,不少赤乌卫顿时就忿忿不平起来,望着顾凭的眼神充满了排斥,甚至还有点隐隐的对非我族类的敌意。看来,萧裂是想将他和殷涿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起来啊。顾凭都不用四下扫视,就能感到众人望向他的目光就像飞小刀似的,他都能听到嗖嗖声了。恐怕以后就算萧裂不在,只要他身边有一个赤乌卫,就会有人盯紧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顾凭怕的还真不是他监视。他要是不监视,那才应该头疼了。顾凭从善如流地道:“指挥使安排得很好。”他说这话是发自内心。能躺着摸鱼,谁想去干活?但是,站在他身后的殷涿脸已经冷了。萧裂居然敢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将顾凭排除在外,还有那些赤乌卫,对上那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明显不带善意的视线,殷涿双目戾寒,正要上前。忽然,他的衣袖被人轻轻一挡。顾凭笑吟吟地道:“能者多劳,诸位辛苦了。”他站起身,带着殷涿走上楼。进了房间,殷涿捏紧了拳:“他们竟敢!”顾凭懒洋洋地道:”萧裂怀疑我与这次的尽香丸案有牵扯,他不信任我,自然不会容我插手。“殷涿:“可是€€€€”来之前顾凭告诉过他,这个案子,牵涉到他手中的司丞腰牌以后是有用还是没用。这件事,如果被萧裂搅合了……殷涿想着,眼就阴冷了下来。顾凭朝他摆了摆手,不在意地道:“这种跑腿的活,他让我去干,我还不想动呢。”……晚间,萧裂的房间内,一个赤乌卫将顾凭和殷涿在房内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萧裂:“他就这么说的?神情不见恼,也不见异色?”赤乌卫:“确是与平常无二。”萧裂沉默半晌,淡淡道:“继续盯着他们。无论顾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要知道。”赤乌卫应道:“是!”他看着萧裂那沉黑的眼眸,不由劝道:“指挥使,他们只有两个人,便是想生事,应该也翻不出大浪。”“只有两个人?”萧裂扯了扯薄唇,像是微微一笑,但眼里却殊无笑意,“但愿如此。”他命令道:“如果看到他有向外传递消息之举,不要阻拦。”“是。”第二日起,众人便开始忙碌起来,驿馆时不时便有人往来报信。当然了,这些情报肯定都是不会传到顾凭手上的。于是,在一众忙出忙进的赤乌卫中,顾凭清闲得格外引人注目。这样一连过去三日,却始终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情报。萧裂看上去并不着急,顾凭自然更不会着急。他吃着殷涿买回来的鱼糕,随意道:“萧指挥使好像很笃定,就这么确定我们可以在云宁山查到那个尽香丸的来历?”萧裂瞥了他一眼。顾凭好奇道:“万一贼人是从别处得到了尽香丸,只拿到云宁山一用,用过之后就立刻撤走了,那我们再怎么查,恐怕也很难在这里查到他的下落。为什么我看指挥使却很胸有成竹?”萧裂:“尽香丸极难保存。风吹则化,遇水则融,一般来说,能够将它保存六个时辰就已经是极限了。”所以,它不可能是从其他远地方带过来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云宁山一带被炼制出来的。顾凭受教地点点头。萧裂望着他,有些嘲弄地道:“你不知道?”顾凭有些惊讶地反问:“这可是前朝皇室的秘物,我怎么会知道?”萧裂眯了眯眼,忽然靠近他,低声道:“郎君这是不装神弄鬼,改装傻了?”顾凭望着他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微微一笑:“指挥使高看我了。”又过了两日,事情果然如萧裂所说,出现了转机。四处巡访的赤乌卫,终于从一个常进山里采药的药农那里得到了一则消息。有一次药农进沉谷,在南面看到了一间独屋。这个时代虽然隐世之风不像前朝那样盛行,但确实也有人爱在人迹罕至的地方长居,所以那药农看到了也没觉得稀奇。只是曾有一次,他见那间屋子的四周飘荡着淡粉色的烟气。那日山间正好有风雨,那如梦似幻的粉色烟霭,就像花从枝头被风雨打落一样,缓缓散入泥土。那一幕实在太过异美,所以药农的印象极深。这如粉霞一般的烟气,正是尽香丸炼成时的特征之一。得到消息,萧裂立即要率一众赤乌卫赶过去。见他们都在外面整装,顾凭也提步走出了驿站。看到他走出来,不少赤乌卫都警惕了起来。顾凭将手放在马的缰绳上时,一个赤乌卫走上前,板着脸冷冰冰地道:“能拿到尽香丸丹方的,必定不是等闲之辈,若有穷凶极恶之徒,我等恐怕顾不上保护大人。”不想让他去啊?顾凭笑道:“多虑了。做惯了火中取粟之事的人,本来就比旁人警醒。这几日你们在城中四处巡查,这样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注意不到。那里就算原本有人,也早跑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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