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还算顺利,很快便到了何家庄。 农村没有城里的灯红酒绿,一到了晚上,黑暗的魔鬼吞噬了一切,但何家却灯火通明,循着光线很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横死之人不进门。 门口搭起了灵棚,昏黄的灯光下,王小风躺在一张竹篾编成的席子上,身上盖着一个床单,只露出脑袋。 陈兰菊蹲在旁边,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冰凉的脸蛋,独自伤心落泪。 “都说横死之人怨气重,怕给家人带来灾祸不让进门,可是妈不怕,但他们还是不让。” “村长说咱家是小家,何家庄是大家,不能为了小家舍了大家,规矩不能破。” “小风,妈的宝贝疙瘩哎,妈实实是没法啊,让你横尸街头,进门不得。” “……” 陈兰菊字字泣血,句句断肠,听的人心里一阵难受。 李天赐叹了口气,晃了晃铜铃铛,陈兰菊一擦眼泪,起身迎了出来。 “等会,我去叫人。” 言毕,她转身进屋,李天赐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尸体上,脖子上一道殷红色的勒痕相较于耳后,舌尖露于齿裂之外。 这是典型自缢身亡的死相,极其恐怖。 片刻之后,几个年轻小伙嘴里叼着烟鱼贯而出。 一人问:“你赢了多少?” 另一人答:“我也输了,驴日的狗剩把咱俩捏了,一晚上净抓炸弹了。” 那被称作狗剩的人跟李天赐年纪相仿,很高很瘦,像一个大虾米一样。 狗剩阴阳怪气地说:“先赢都是纸,后赢才叫赢。” 另外二人异口同声催促道:“赶紧干活,干完活接着挖坑。” 他们玩的是一种在当地十分流行的纸牌游戏,叫做“挖坑”,跟“斗地主”差不多,没有大小王,“3”最大,“4”最小。 几人七手八脚将棺材抬进了灵棚里面。 棺材落地,陈兰菊亲自点燃灯芯,将长明灯放在棺头。 就在几人准备将王小风的尸体入殓之时,陈兰菊说:“要不再等等?明天小云就回来了,他们兄弟二人感情很好,要是见不上哥哥最后一面,小云肯定会难过的。” 几人面露难色,纷纷看向了李天赐。 “小风尚未成年,依俗只能停灵三天,必须在今天入殓。” 看了看时间,李天赐兀自说道:“现在已经十点多了,一定要赶在凌晨之前将小风入殓,要不然会出大事的。” 陈兰菊犹豫不决。 狗剩插话道:“还有点时间,你给小云打个电话问问他啥时候能回来。” 陈兰菊答应一声,转身回屋,用座机给王小云打去了电话。 过不多时,又满脸愁容的回来,摇头道:“老板说晚上骑车不安全,让小云等明天早上搭乘最早一班公交车回来。” 李天赐挥了挥手,几人将王小风的尸体抬了起来。 也不知是何故,狗剩一个没留神,手一滑,王小风一个肩膀一斜,整个人摘楞着摔在了地上。 李天赐没好气道:“小心点。” 狗剩脸色煞白,喃喃说道:“不,不怪我是,是小风自己,他,他刚才动了一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后退一步,噤若寒蝉。 李天赐仔细检查了一下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他想起了把式李曾经说过的话,凡这种横死不走之人,必定还有未了之心愿,最妥当的办法就是帮助死者了却心愿,让他无牵无挂,才能消除怨气。 然而,李天赐只是个半吊子,面对如此棘手的问题,不由皱起了眉头。 狗剩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李天赐闭口不言,故作深沉继续查看,心中早已将把式李骂了个狗血喷头,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不学无术。 “该死的师傅,让我一个人来,真是难办啊。” 恰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头一看,树影摇曳,一朵云彩遮住了清冷的月亮,光线一下子变暗了许多。 起风了! 风势催动之下,长明灯火苗如鬼火般摇摆不定,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李天赐大喊:“长明灯一灭,小风就诈尸了,快护住长明灯。” 狗剩闻声而动,跑过去用后背挡住风势,双手拉开外套,护住了灯芯。 陈兰菊面风而立,张开双手,茫然问天:“小风,是你吗?” 这股阴风起的着实诡异,而且越刮越大,狗剩回头喊了起来。 “风越来越大了,快想办法。” 情况紧急,李天赐灵机一动,心中暗道:也管不了许多了。 他选择了一条投机取巧的捷径,当下便对陈兰菊说:“婶儿,你快说句话啊。” 陈兰菊爱子心切,自言自语依旧问个不停。 李天赐快步走过去,抓住陈兰菊的手,厉声道:“清醒一点,小风已经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闻言,陈兰菊方才回过神来,双眼之中尽显绝望。 李天赐忙说:“小风是你儿子,只要你说话,他一定会听的。” 陈兰菊只好痛心道:“小风,妈的宝贝疙瘩哎,你安心走吧,妈和小云一定会好好的。” 话音未落,风骤然小了不少。 李天赐未敢有任何怠慢,立刻招呼另外三个人,分前后左右再次将尸体抬起,放进了棺材里面,随即推动棺盖,随着“嘎达”一声,榫卯扣合。 风消云散,一切恢复了平静。 凌晨一点半,李天赐回到了灵仙棺材铺。 门虚掩着,他推门而入,踏雪迎了上来,围在周围“哼唧哼唧”的叫个不停。 李天赐看了一眼把式李的房间,暗暗想到:心可真大,自己先睡了,真想把棺盖盖上,让你长眠不醒。 正自想着,就见把式李缓缓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天赐,回来了。” 李天赐被吓了一跳,喘着粗气说:“哎呦,你可吓死我了。” 把式李没理这茬,问道:“顺利吗?” 想起那诡异的一幕,李天赐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逞强说道:“当然顺利了。” 把式李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真的多虑了?” 李天赐将一条金丝猴香烟扔在了桌子上,打了个哈欠:“累了,我去睡觉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把式李又蹲在茅房吭哧瘪肚,呻吟个不停。 “没事吧你?” “没事,死不了。” 李天赐也不再多问,解开裤子,将自己的“意大利炮”拉了出来,冲着一棵小树苗“狂轰滥炸”,一泡焦黄的黄水倾泻而出,小树苗在“狂风暴雨”的摧残下摇晃不停。 不远处,踏雪歪着狗头,瞪着狗眼,怀疑起了狗生。 李天赐得意扬扬,哼了一声,冲着踏雪拱了拱腰身。 “汪,汪,汪。” 踏雪龇牙咧嘴,吓得他赶紧提起了裤子。 把式李满头大汗从茅房出来,佝偻着腰盯着地上一滩泛着黄色泡沫的骚水,嘀咕道:“该给这货寻个媳妇了。” 收拾完毕,李天赐带着踏雪去了何家庄。 刚到地方,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传来,李天赐头皮都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