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锦扶着门,才勉强站稳。 她紧紧握着圣旨,不敢落到地上,让人夺了出去。 这圣旨上,可是叶家三百多条人命啊。 “沈明尘,这是叶家,你要杀了叶家?!我叶家待你不薄,你明知我叶家从无反心,你知道我叶家的作风,你怎么能觉得叶家会夺权?会篡位?” 面对叶云锦的质问,沈明尘只能偏过头去,选择沉默。 “你当真是疯了,你真是被权力蒙蔽了双眼。” “是不是要将所有的权力都紧紧握在你的手中,是不是要将所有的权力都紧紧握在你的手中,你才能罢休!” “是不是国内六十万兵力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才能安心?好,你让他们都来京城,都守着你,京城容得下吗?!谁来替你攘外安内,谁来镇守边疆?谁来开疆拓土!” “你那点权力,无人跟你争抢,我叶云锦也看不上!” “若不是你实在荒唐,没有一点儿经世之才,我又岂会插手!” “当初是你求着将权力给我的,眼下你又不放心,又要收回叶家的权力,简直是可笑!” 叶云锦再也顾及不上情面,几个月来的怒火郁结于心,眼下统统发泄出来! 她知道骂沈明尘无经世之才就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可是她也还要骂! 她气不过! 她根本无心争抢权力,分明是沈明尘将她硬推了上去! 眼下却又做出一副害怕她夺权的模样,简直是可笑! 荒唐! “你既然不放心,那便将叶家二十万兵权尽数收回,将叶家革职,让他们回苏州老家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去,何必要他们的性命!” 叶云锦声音极冷。 说出的话不顾及一点儿当年的情意。 眼中尽是厌恶。 自始至终,她也未看沈明尘一眼。 只是将那圣旨放在烛台上烧了,而后甩了甩手离去。 紫宸殿内,静悄悄的。 一股寂寥萦绕在殿内,显得沈明尘愈发孤寂。 他看着那抹背影,扯出了一个笑。 真好,她又有了要争抢的东西,又有了在乎的东西。 她能够独当一面,能受万人敬仰,能够熠熠生辉。 但是,这光芒太微小,还远远不够。 还需要推她一把。 他会让她明白,那些口口声声说爱他的男人,比之她自己的性命,是那般微不足道。 她理应好好爱自己,心中填满自己。 这才是他的阿锦该有的模样。 —— 回到听竹宫后,叶云锦等来的,不是叶家释放的消息。 而是等来了金吾卫将她的听竹宫团团围住,令她不得进出。 她坐在描金赤凤檀木阔榻上,错金螭兽香炉里的乌沉香徐徐升起。 眼底是怅然若失,失望至极。 她没想到,沈明尘居然疯癫到这般模样,他已经被权力蒙蔽了双眼啊! 他已经失去了人性,连叶家也要抄家。 沈明尘既然说让她位同皇帝,可却又抄了叶家。 她既是天后,却又被抄家,岂不是变相地说在抄皇家?! “呵。” 叶云锦轻笑一声。 权力总是孤独的,皇位如何能够共享? 当真是可笑至极。 “主子,宫外面传来的消息,说是为叶将军求情的几位大臣,全都下了狱。” 碧桃好不容易打探来的消息,刚一进门,就立刻禀报给叶云锦。 “求情的,都是些谁?” “朝中近乎半数的大臣。” 暮霭沉沉,斜阳只从宫墙上探出一半,道不尽的哀愁。 叶云锦瞧着这灰沉沉的天。 她不想管,可是那么多的人命该当如何? 死的不仅仅是整个叶家,还有整个朝堂,还有天下的黎民百姓。 他们在宫里斗的你死我活,全都是利益驱使。 可是天下苍生又犯了什么错,他们就活该成为权力的牺牲品,陪葬品吗? 朝堂大乱后,地方政府崛起,剥削压迫黎民百姓,四散逃亡,死伤累累。 历朝历代,哪一回朝堂大乱不是这样的景象? 轻则伤民,重则亡国。 西戎东夷南蛮北狄虎视眈眈,哪个又能将中原给饶恕? 她已成局中人,是唯一能够力挽狂澜之人,要是不作为,岂不是寒了天下人的心! “碧桃,你想办法安排我从这里出去。” “是。”碧桃在这宫里的人脉和势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就算是刷恭桶的,她都有几个好友在里面。 叶云锦叹息一声,在书桌前写下一道旨意,盖上印章。 当日,沈明尘的圣旨刚到叶家不足两个时辰,叶云锦的旨意也到了叶家。 旨意言简意赅:不得对叶府抄家,违者死。 众人不得不陷入两难之境,只能派人去宫里询问。 —— 当日夜里,月明星稀。 沈明尘病倒了,病的很是严重,说不出话,动不了身,只能是赤红着眼躺在床上,似是想说又说不出一般。 殿内跪倒了一片太医,均是摇头束手无策。 “天后,陛下这病实在是来得蹊跷,臣等无能,查不出病因。” “实在是微臣学疏才浅,查不出陛下到底中了何种毒。” “依微臣看,此毒怕是什么西域奇毒,能让人动弹不得,说不出话,但却并不致命。” 叶云锦目光落在床榻上躺着的人身上,抿了抿唇,“陛下的饮食一向没有问题,绝不会是中毒。” 若是中毒,此事怕是又要牵连不少人。 所以,这个说法不行。 底下的太医也会意,连忙道:“天后,微臣想起来有一种天生的病,就是这样,能让人一夜之间,不能动弹,不能说话。” “张太医所言不错,陛下这是瘫痪,怕是受了什么精神刺激所导致的!” 那些太医也是明眼人,心里面都清清楚楚,陛下是怎么忽然病倒的。 可是知道又能怎么样,眼下的结果,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昏君当政,荒淫无道,反倒是天后一心为民,为朝堂殚精竭虑。 如今叶家要被抄家,天后自然不会无所作为,所以才有了今夜的一幕。 “沈家是有这种病。” 叶云锦念叨了一句,不敢再去与沈明尘对视,而是挪开目光,缓缓道:“尔等尽全力救治陛下。” “是。” 她空洞的目光看向黑沉沉的窗外。 分明叶家保住了,可她却生出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