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嫁了人的女子,都必须要顺从自己的夫婿,将他们视为唯一。 无关感情,而是一种责任。 沈明尘看着她这般模样,这般被磨平了棱角的模样。 只觉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愧疚不能自已。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认命,这样的死气沉沉。 “阿锦,是我来迟了,是我来的太迟了,对不起。” 叶云锦不说话,沉闷坐着。 “你在怪我,是吗?” 他将这一切的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紧紧攥住手中的绷带,极为自责,“都怪我,要是我早点儿发现圣旨,你就不用变成如今这样,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怪我,都怪我!” 他拳头砸在桌子上,但也怕吵到她,所以是很轻地砸下去,而后再用一股力道压在桌子上,来消耗自己的怒气。 他要是能早一点看到圣旨,就能早一点杀回来,早一点将她救出苦海,就不用受那么多的折磨。 “不怪你,我没怪你。” 叶云锦站起来,走在他身边,将他身上摇摇欲坠的外袍往上提了提。 说话时,声音带着些哽咽。 “你能来,我其实是期待的,也是高兴的。” 一年前,她日日都盼着这一日能够到来,可后来她不盼,不过是认了命而已。 她好像还没有做好准备,打算迎接这一日。 毕竟她与齐修言这一年过得实在是太梦幻,让她体会到了一种掉入蜜罐的感觉,如今贸然被打破,难以接受。 “可我,到底是来迟,让你受委屈了。”沈明尘还是自责。 “你受了很多伤。”叶云锦转开话题。 她瞥见了他胸膛的伤口,以及肩膀处的。 那些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伤痕,有些致命,有些不致命。 瞧着狰狞可怖,凶险万分。 她还记得,当年沈明尘与她一起去湖里捉鱼时,就会光着膀子,身上干干净净的,哪里来的半点伤痕。 边疆苦寒,众人只是夸赞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无人关系他身上的伤疤,也无人关心他是否活着。 “值得,只要能看到阿锦好好地,这些伤就值得。”沈明尘激动地说着。 “以后就不用出生入死了,只管安安稳稳活着就好。” 她试着不去计较沈明尘,就像是入宫前一般与他说说话。 可是,还是觉得怪异,觉得别扭。 三年的时间,足已物是人非。 两人说话时算不得陌生,可到底是生分。 “能不能绕他一条命。”她声音清浅平淡,空灵一般。 他知道沈明尘不愿,也怕沈明尘怪罪,可是她还是求情了。 到底是过不去心里的坎。 “好,以后所有的事情,你说了算。” 叶云锦也没想到,沈明尘答应得这么轻巧。 直到后来,得知那个消息时,她才知道,沈明尘答应得为何这么轻巧。 —— “碧桃,你说我这样,是不是水性杨花?” 叶云锦站在窗边,盯着枯萎的海棠花看着。 这花前几日分明还好端端的,如今却是枯萎了,如同叶云锦整个人一样。 “不是,这些都不是你情愿的,也不是你能左右的。”说着,碧桃拉住她的手,认认真真看着她,眼尾泛红,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主子。若不是当年出了变故,你本应该与沈郎君一块的,如今兜兜转转,也是缘分未尽。” 叶云锦目光微抬,看着远处飘动的云。 “可他对我的好,你也看在眼里,这些,应当足以抵消那些罪过了。” 碧桃忽然间抬高声音,眼眸含泪, “可那些好,换做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主子。成德皇帝可以给你,他可以给你,只要你愿意,沈郎君也可以给你,那些都算不得什么。” 她就是气愤,明明是一个伤害娘娘的人,为何娘娘偏偏对她念念不忘。 她可是做梦都恨不得那人早些死。 这些好比起娘娘受的罪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皇后娘娘,人来了。”门口宫女禀报道。 在得到叶云锦的许可后,一个小太监从门外进来,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回皇后娘娘,前朝皇帝被放出宫去后,一路往南,然后……然后就掉进了阴山边的河里,那是悬崖之下的一条急流,水势汹涌,掉下去之后就不见了人。 奴才连忙让人去下游捞,但是等了四五个时辰,没捞到人。” 叶云锦心里一咯噔,眼神犀利责问,“怎么会捞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宫要你们何用!” “娘娘,这水湍急险峻,以往掉下去的人,捞不出来,也是常有的。”小太监声音颤抖。 “捞。” 叶云锦果断回应一个字。 小太监急急退下去。 殿内,又恢复了一派祥和安静。 她应该清楚,就算是在天牢里保住了他的命,他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 若是他不死,真的逃了出去,难免不会被人收留,江山不稳,动荡不安。 他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别的路。 纵然她已经猜到是这样的结局,可这心里面就是沉沉的。 三年的纠葛,总是没那么容易放下。 如今叶云锦在宫里,位分同以前一样,都是皇后,可却又不一样。 她如今做什么,见了什么人,去了哪里,哪怕是出宫,沈明尘都不会来问她,只是说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似自由,可是这心里面就是难受,就是空荡荡的。 想哭,却没有理由哭。 只能一口气闷在心里,整日郁郁寡欢。 “唉。”沈明尘站在窗外,看着她出了一上午的神。 他很想将她骂醒,告诉他那人绝非良人,不要去挂怀他,应该去恨他!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是他如何再给她施加压力,如何能往她的心上戳刀子?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么鲜活的人就此颓败下去,将她逼成这般模样,这与齐修言那个畜生有什么区别? 他踏入殿内,玄色大氅扫过门口的雪。 “阿锦,既然都过去了,那就忘了吧,日子总是要朝前看的。” 他端正坐在小榻上,与她隔着一方案桌。 眼底的情愫掩饰不住,可偏偏又坐得这般远,甚为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