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个时辰前,我见天色不好,正要出来避雨,就瞧见太后往梅林去了,可是出来了?” 王瑾瑜神情紧张问着。 齐修言默了一息。 天上雷声轰隆作响,势要划破天空。 “她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似是南边。” 还不等王瑾瑜话音落下,齐修言便直奔梅林南边而去。 身后的太监好不容易追上他,刚把伞打在他的头顶,结果前面的人就又冲了出去。 小太监只得叹息一声,继续追上去。 王瑾瑜看着他狼藉的背影,眼底流露出戏谑之色。 好让他也尝一尝,这丢妻之痛。 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再次抬眼时,王瑾瑜目光之中换上担忧,跟着一众宦官大臣们前往梅林而去。 “陛下,未找到太后身影。” 派出去的黑甲卫单膝跪地,前来禀报。 黑甲卫做事,最是牢靠。 几百人发动,不过片刻时间,近乎将整个山都翻遍了,根本没找到半个人影。 齐修言站在山头上,任大雨冲刷着,目光之中冰冷得可怖。 “活要见人,死……活要见人!就算是将整个骊山铲平,也要将她找回来!” 那个字还未说出口,他忽而提高了声音,似是怒气飙升。 她不会死的,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陛下,在梅林南边,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一件遗物。” 又有一位黑甲卫来报。 齐修言心里咯噔一下,耳边尽是大雨的声音,一片嘈杂,好似听不太真切。 “什么尸首,那种无关人等,不必在朕面前报!去给朕找她,哪怕是掘地三尺都要把她找出来!” 帝王的怒火,纵然是滂沱大雨也压不下去。 他声音撕心裂肺,似肝肠寸断一般。 黑甲卫跪在地上,其他人也低着头,在一旁站着,无人敢上前劝说。 静默了这么好一阵儿,王瑾瑜才上前道: “陛下,不如去看看吧,说不定不是太后。” 齐修言呆滞的目光落在王瑾瑜身上,却是没有聚焦。 可万一是她又该怎么办? 他很是害怕。 他想看,但却不敢看。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齐修言身上,眼巴巴看着他。 雨势越来越大,一点儿停歇的势头都没有,总不能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齐修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跟着黑甲卫过去的,被乌泱泱一大堆人簇拥着,来到那梅林南边的尸首处。 他浑浑噩噩的,目光直愣愣盯着尸首看着。 忽而,嘴角扯出来了一个笑。 在大雨之中显得诡异。 “这不是她。” 他说得十分平静与笃定。 “可陛下,这尸体烧的什么都看不出来了,您怎么能……” 大臣意识到自己多嘴,止住声。 齐修言笑着,瞧着却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般。 “她皮肤白皙,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是这般黑黢黢的模样,怎么会是她?” “……” 众人屏息。 这位帝王,大抵是疯了罢。 人都被烧成黑炭了,哪里来的白皙一说? 群臣与帝王静默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 “陛下,这是尸首旁边的遗物。” 黑甲卫将一截纯白的玉管抵了上来。 瞧见那玉管的一瞬间,齐修言瞳孔骤然一缩。 他一把将那玉管扯了过来,握在手中,眼睛瞪得瞋圆,目光死死盯在那玉管之上。 笔已经被烧成了灰烬,只有这一截玉管还完好无损留着。 “这不是她的!” 他像是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一般,立刻将玉管扔了出去。 “朕给她的是玉管紫毫笔,眼下只有玉管,并不见笔,算得了什么!这不是她的东西!” 玉管落在地上,溅上许多泥水。 他浑浑噩噩站在雨中,宛若一个幽魂。 众人心里都明白,陛下这是不敢承认罢了,眼下这具尸体,只能是太后的。 陛下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陛下,这是娘娘的遗物啊,这支笔娘娘喜爱的紧,走在哪里都带着,万万不会丢失的!” 叶云锦身边的婢女站了出来,跪在齐修言面前哭诉着。 “是大火烧了狼毫,只剩下笔管,可这就是娘娘的笔,还是陛下当初送给娘娘的。” “闭嘴!”齐修言凶狠又厌恶。 “这不是朕给她的那支!朕给她的那支洁白无瑕,岂是这样的污浊物件!” 曾经的洁白无瑕跌落尘泥里,变得污浊不堪。 “请陛下节哀!” 为首的二品大臣跪在前面,额头扣地。 “请陛下节哀。” 诸位大臣也纷纷跪在地上,试图唤醒齐修言的理智。 “你们让朕节什么哀!朕说了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她绝对不会作践自己的性命去求死的!她不会的!” 齐修言对着面前的一众朝臣怒吼,恨不得将他们全都踹飞。 “可陛下,这是天火!这场火本就不是人为控制,太后娘娘只是没能逃出来。” “烦请陛下节哀,莫要伤神!当以天下为重!” 朝臣字字珠玑,铿锵有力,与这位年轻的帝王对峙着。 风如拔山努,雨如决河倾。 雨势越来越大,却不见帝王半分退缩。 他看着那尸体,忽然间扯出一声轻笑。 “王瑾瑜,你是多久前见的她?” 王瑾瑜心中一颤,但还是十分恭谨回话,“有半个多时辰了。” 他垂首,目光不敢再朝着那人看去。 心底寻思着,他可是察觉出来什么了? “半个时辰,应当还出不了城门。”他轻声呢喃一句,目光放在远处水雾缭绕之上。 “黑甲卫听令,派一批人马去南城门,立刻将她追来!” 说完,他觉得不对。 目光盯着地上那玉管,走上前去,俯身捡起,“去北城门拦截,立刻关闭所有城门,在城内搜查!势必要将人给朕找出来!” 她一定是逃了。 至于这玉管,不过是声东击西之举。 她那么聪慧,一定是伪造出从南边逃的假象,从北边出城门了。 “回行宫。” 齐修言往回走着,周身气息沉闷而又骇人,脸色阴沉沉的,头顶似乎笼罩着一层黑气。 必然,能够将她带回来的。 她哪里都别想逃,别想离开他! 行宫内,气氛更加沉闷。 年轻的帝王坐在主位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椅背,发出登登的声音。 椅背每敲击一下,那些底下的朝臣,心就颤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