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乃是万国朝会。 千官肃事,万国朝宗,君臣德合,鱼水斯同。 夜幕,太液池畔,楼台水榭,灯火通明。 楼上楼前尽珠翠,炫转荧煌照天地。夜半月高弦索鸣,贺老琵琶定场屋。 凉州曲、龟兹乐轮番奏响,萦绕玲珑殿,好不热闹。 齐川坐在那主位之上,接受着万国使臣的敬酒。 一位胡人站了起来,说着并不流畅的汉话,“陛下还真是老当益壮,祝陛下寿比南山,千秋万岁。” 他这番虽没有问题但听着别扭的话,引得一片笑声。 叶青梧作为中宫皇后,虽一介妇人,但还是坐在仅次于齐川的位子上,在高台之上齐川身侧的案桌上坐着。 宴会酣畅,桌子上的玉馔珍馐也做得甚是精致,十分可口。 叶云锦小口吃了一些,又喝了一些葡萄酒,面颊带着几分红晕。 无端的,她在这各自高谈阔饮的宴会上,感受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令她背后发寒。 总觉得自己好似被什么人盯着,一举一动都落在他人眼中。 叶云锦抬眸,那水波眸缓缓扫了一眼,便瞬间从喧闹的人群中注意到那道目光。 坐在她斜对面,百官之首之前位置上的齐修言,正用那虎狼一般的目光盯着她。 他眸子狭长,唇角沾着几分酒,与她目光相撞时,微微勾了一下唇。 戏谑的眼神凝视着他,眼底还带着兴奋。 叶云锦狠狠瞪了回去,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他。 可他却不以为然,笑得勾心动魄,还带着几分阴恻。 “母后。”他用口型这样说。 叶云锦不寒而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身子也是微微颤抖。 她不敢再与齐修言对视,求救的目光落在齐川脸上,可齐川正与他国时辰说着话,脸上已经浮现出醉态,根本没有留意到她。 叶云锦只好埋下头去吃东西,但仍旧能感受到那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看着。 口中的糕点嚼了许久,难以下咽。 她只是微微又抬了一下目光,便对上齐修言那张笑脸,笑得居心叵测。 她立刻移开目光,不想再看到他。 “儿臣敬母后一杯。”齐修言忽然间起身,声音洪亮,引得许多人都朝着这么看了过来。 眼下齐修言的行为,无异于将她拿出来鞭尸。 她若是不接,那就是不给她自己面子。 无奈之下,叶云锦只好举起酒杯,看也不看齐修言一眼,一饮而下。 “这段时日,母后操劳儿臣的婚事,实在是辛苦,再敬母后一杯。” 叶云锦总感觉,听他说婚事和母后两个词时,他好似放满了语调,特意强调一般。 “太子不必客气。” 其他冠冕堂皇的话,叶云锦也懒得再虚与委蛇,只说了句不必刻意便又一饮而下。 随后,齐修言坐了下来,叶云锦也松了一口气。 方才齐修言那句母后,简直让她如坐针毡,好似又回到了之前一般。 好端端的,为何他又叫他母后? 是因为今日是万国朝会,所以要给她面子? 可这声母后,只让她觉得如芒被刺,不安好心。 - 对面,齐修言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叶云锦身上。 许久不见,她好似胖了一些,保养得也更好了一点,脸瞧着圆了一些,比以前更加好看了。 才只是喝了一杯果酒,她的脸便红扑扑的,耳尖也在发红。 瞧着方才被他硬逼着喝了两杯之后,脸又红了几分,目光之中带着迷离。 齐修言觉得心里痒痒的,觉得不够。 她的脸要是再红一点,想必会更加娇艳,耳朵也能再红一点。 眼底染上了几分迷离就已经近乎仙人,若是再迷离几分,便能看到朝霞映雪之貌,如洛神再现。 荒唐的想法一旦滋生,便会疯狂生长。 齐修言压下眼底的疯狂,可压不住眼角的那一抹红。 “今日是国宴,各国齐聚,实属难得,本殿敬诸位一杯。”一直没有同别人说过话的齐修言,忽然间站了起来,对着所有人都敬了一杯酒,一干而净。 “父皇日理万机,实在是辛苦,母后照顾父皇,与父皇同心同德,实乃我大楚之幸。”齐修言态度恭敬诚恳,对着齐川和叶云锦敬酒。 齐川今日心情好,也是一饮而尽,“我儿终究是长大了,懂事更胜过当年。” 叶云锦觉得自己今日喝得有些多了,再也就要醉了,便有些犹豫。 然而,那边的齐修言却催促起来,话语恭敬,“难得与父皇母后共饮。” 叶云锦这要是不喝,丢的不单是齐修言的面子,还有大楚的面子。 她只能是举起酒杯,硬喝了下去。 若不是方才看到了齐修言那不怀好意、虎狼似的目光,她还会真的误以为齐修言真的改邪归正了。 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她相信齐修言,简直是太过于可笑。 随后,齐修言又打着其他事情的名头,又给齐川和叶云锦敬了好几杯酒,全部都推拒不得。 表面上重点是在齐川身上,叶云锦不过是个齐川的附属品,可实际上,他给齐川敬酒,只是为了将她灌醉。 零零散散已经有一壶酒下肚,叶云锦实在是觉得头晕眼花,坐在那椅子上的身子有些偏,迷离的目光落在桌案上面,没法聚焦在一起。 周围人声嘈杂,她能听得到,可是却有些听不真切,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觉得这里空气闷得慌,浑身都在发热。 眼波流转之间,带着几分疲惫慵懒,美得宛若一幅画。 - 齐修言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这就对了,想不到,她醉酒时的姿态,竟然比他想象的还要美。 今日她身上穿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头戴金花凤冠,整个人犹如凤凰降世一般,美得好似不属于这世间。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总有一日,她会是他的。 很快,这一日就会到来。 很快,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