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传到被禁足的湛宇耳中,他一夜之间发了疯病。宏渊帝知道了,派了自己身边的太医去医治,太医正要去时,有侍卫匆忙来禀,说关湛宇的废王府着了火。宏渊帝一听,自己的病都顾不上,亲自出宫到废王府,只见废王府被大火包围,湛宇站在火中,疯癫无状地喊着母后。宏渊帝派了最精锐的御前侍卫进去救,折了两条侍卫的命才把湛宇从火里救了出来。“皇兄要烧死我,皇兄要烧死我!”他惊恐地抓着宏渊帝的龙袍大喊,宏渊帝半信半疑,且不说湛宸是不是真放了火要置湛宇于死地,只说这废王府起了这么大的火,皇城的潜火队却没有丝毫行动,这难免让宏渊帝多想。他当日耳提面命让湛宸留湛宇一命,只怕他是没听进去。他把湛宇带回宫里,让太医医治了两天两夜,湛宇的疯病好了之后,心智却退化成了七八岁,醒来后就只会缠着宏渊帝要糖吃。太医说这是受刺激后的症状,只怕治不好。治不好也罢,宏渊帝多次丧子,如今老了,也喜欢有孩子围着自己转。湛宸翅膀硬了他早已掌控不住,可痴傻的湛宇却愿意日日陪他说话,宏渊帝反倒从他身上得了慰藉。这日他召湛宸入宫,质问是不是他那夜放火烧了废王府。湛宸:“这场火烧死废王府十几名仆从,连带折了两个御前侍卫,父皇以为儿臣要取人性命,会这样牵连无辜吗?”宏渊帝一时被问住,他知晓以湛宸的性子,真要杀湛宇,绝不会大费周章牵连这么多无辜的人命,这也正是湛宸适合坐上皇位的原因之一。宏渊帝打消了疑心,湛宸却反问他:“这火不会是湛宇自己放来跟父皇耍苦肉计的?”“皇兄,吃糖。”湛宸话刚说完,湛宇就一脸纯真地递过来一把糖,请他吃。湛宸冷眼盯着湛宇,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宇儿,到父皇这儿来。”宏渊帝把湛宇护在了身边,对湛宸说:“太医说他现在的心智如同七八岁的稚童,就是一个小孩子,你别再难为他了。”“以后湛宇就养在朕身边,宸儿,你好好代朕处理国事。”湛宸出宫后,找了虞白岐来问话,虞白岐也给湛宇看过脉,确实是生了心病,不是装的,湛宸这才没有深究。他回太子府后,萧令弈才知此事:“你说湛宇犯了痴傻之症?”湛宸:“嗯,我特意问了虞白岐,这病不是装的 。”萧令弈拧了拧眉。前世湛宇对屠城的血腥之景都不怕,还敢提着人头炫耀功劳,如今就因为母后死了就承受不住疯了?萧令弈总觉得不对劲,但以虞白岐的医术和忠心,他都说是心病,那想必也假不了。“殿下还是得小心提防着湛宇。”他提醒湛宸,毕竟湛宇前世可是敢弑君夺位的人。湛宸道:“你放心,如今实权都在我手上,湛宇就算耍花招,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话虽如此,可萧令弈只要一想起前世湛宇那些卑鄙残酷的手段,就不免恶寒。“不如直接杀了他吧?”他几乎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逾矩了,一个质子怎么敢撺掇皇子之间手足相杀。“我失言了。”湛宸没有怪他,只耐心解释:“父皇曾经有七个儿子,如今只剩下我与湛宇,若再死一个,他只怕承受不了,若把事情做绝,于大局无益。”宏渊帝毕竟还是皇帝,湛宸之前行事虽然嚣张,但都占着理,如果把湛宇杀了,如此赶尽杀绝,岂止宏渊帝不肯,只怕天下人也要非议湛宸冷酷无情。萧令弈点点头:“我明白,是我想多了。”既然湛宸不方便出手,那就等战事结束,他自己动手吧。不管湛宇真傻假傻,他都得死。用晚膳时,前线的捷报又送了来。萧令弈一听又打了胜战,激动得多吃了两碗饭,结果吃撑了,只能在水榭花园边散步消食。湛宸在书房里,本在处理军务,抬眼时看到太子妃在花园里散步的身影,一时贪看,墨水都滴在线报上了。这时彪棋走了进来,对他说:“殿下,刚刚影卫司的信鸽传了一则从夏国来的线报。”“何事?”湛宸不错眼地看着在散步的太子妃。彪棋道:“夏国那边的人说,虞公子…虞白月还活着,就在夏国军中!”湛宸的视线猛地从萧令弈身上收回,手中的笔掉了下来。第31章 太子妃他爱上我了时隔三年再听到虞白月的消息,湛宸恍如隔世。他接过彪棋递过来的线报。线报上写,夏国鹿城岌岌可危时,守城的将领魏寂扬言城破之日就是北微皇太子心上人虞白月丧命之时,还给出了一枚破损的玉环作为佐证的信物。当年湛宸生辰,虞白月送了他一枚白月玉坠,也就是当日被裁冰从库房二楼盗出来的那一枚。作为回礼,湛宸解下自己身上佩戴的玉环相赠。玉环上刻着北微皇室独有的纹路,旁人造不得假。虞白月日日将这枚玉环戴在身边,三年前湛宸看到他的最后一眼,也听见他腰间的玉环叮咚作响。“殿下?”彪棋察觉湛宸攥着玉环,脸色微白,有些担心。“你去军中点兵五万。”湛宸从玉环中抬起眼,淡声说:“三日后,随我去边境。”萧令弈是在湛宸进宫见过皇帝后才知道他忽然决定亲征夏国。“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临时下决定?太突然了!”萧令弈以为是前线战局不好,“是不是出事了?不会是东烨给你们惹麻烦了吧?”湛宸躲避着萧令弈的目光,“跟东烨无关,这一个月来连日大雪,军中有疲倦萎靡之态,我临时决定出征只是为了稳固军心,没有别的原因。”萧令弈没打过仗,还真被湛宸这漏洞百出的理由给唬住了,他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不等湛宸拒绝,他立刻表示:“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我身体不好受不了寒我知道,我会带足保暖的衣服!”他说着,把自己斗篷上毛茸茸的帽子给戴上了,眼睛亮亮的看着湛宸,期盼他点头。湛宸抬起手,忍不住揉了揉萧令弈毛茸茸的脑袋,触感柔和令人眷恋。【虞白月还活着。】他耳边忽然响起这道声音。湛宸清醒过来,立刻松开搭在萧令弈身上的手,无情拒绝:“不行,边境严寒,行军艰苦,更何况刀枪不长眼,你去了只会是累赘。”他急于向耳边那道声音证明自己对萧令弈没有动心,“累赘”两个字不过脑地脱口而出,等他反应过来,萧令弈发亮的双眸已经黯淡下去。“殿下觉得我是累赘?”萧令弈自嘲地笑了笑,还挺像那么回事,“我确实是累赘,何止殿下这样觉得,连我父皇母后都觉得我是累赘,所以当日要选一个皇子来北微做质子时,我毫不意外地被他们抛弃了,现在殿下也这样看我,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把我视为累赘,我真是可笑啊!”“不是…”湛宸想解释,萧令弈却继续说:“我也不想这么孱弱啊!我十岁就开始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在冷宫住的那几年病得半死不活,那群太监宫女肆意践踏我,那段时间我身上就没有一块地方没有淤青。”“后来住到了侯府,砍柴挑水,什么粗活我都得干,冬天手上都是冻疮,夏天隔三差五地中暑气,就是这样我还连口饱饭都吃不上。”“遇到殿下你,我以为是上天怜悯我,让我苦尽甘来了,原来在你眼里,我也是个累赘,平日里高兴了就好吃好喝地养着我,一有事就嫌我是个麻烦是个累赘!”他越说越真,感情无比充沛,令人闻之伤心。“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你就是这么看不上我!”萧令弈整个人套在毛茸茸的斗篷里,在雪地里低着头前行,像一个雪白的团子,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失落的脚印。连脚印都是悲伤的。湛宸生出难以忽略的自责,明知萧令弈在北微过过一段屈辱痛苦的日子,他怎么还能说出这种伤人的话来刺他?话出口就收不回来,他只能箭步追上去,急急解释:“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萧令弈抬眼质问,声音都带上极度压抑的哭腔,鼻头都已经红了,仿佛湛宸再说错一个字,都能把他惹哭。“你不是累赘,更不是废物!”“既然不是累赘,你带我一起去打架!”“打架?”太子严肃地纠正太子妃的用词:“那是打仗,会死很多人,刀枪无眼,一个不留神你就会受伤!”“我又不上前线厮杀,你们出去打,我在大营里等你们的捷报,而且我身边有乐竹近身保护,谁能伤我?”湛宸:“……”还真是要被他说服了。萧令弈看湛宸动摇,他再接再励:“既然殿下说你的出现能稳固北微军心,那我陪你一起出现,东烨那一万士兵看到我也会信心大涨,打起仗来会更加卖命,北微岂不是又多了一成胜算?”他嘟囔道:“我在你们北微的国土上身份卑微,可在东烨,我也是皇室嫡出的皇长子呢!”湛宸有些心疼他,因此没有反驳。萧令弈看他还不肯松口,决定来一招猛的,他的手从斗篷里伸出来抱住了湛宸,靠在他怀里,低声诉说:“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了东烨了,我想趁这次机会,在边境线上看一眼我的母国,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殿下,我想家了。”湛宸的心立刻就软了:“好,你……”他才松口答应,还要再叮嘱几句,刚刚还在他怀里伤春悲秋的太子妃忽然生龙活虎地从他怀里抬起头:“那我现在就去收拾行囊,明天跟你一起出发!”他像只欢快的小鹿,一下就跑没影了。湛宸:“……”感觉自己又被骗了。在一旁的彪棋走到湛宸身边问:“殿下,你为何不告诉太子妃,您临时决定出征,只是因为边境有虞公子的消息啊?”湛宸:“说了只会惹他难过。”彪棋这才反应过来,如果虞公子真的活着回来了,那被所有人默认为虞白月替身的太子妃该如何自处?湛宸沉声下了道密令:“在找到白月之前,谁都不许在太子妃面前提起这件事,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