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厚见张惠面对士兵们的弓箭丝毫不惧,说话做事大方得体,又凑到李安跟前,道:“她的病是不是时好时坏的?” 李安认真想了想,正欲回话,只见宋州刺史郑允谟和司马张蕤迎了上来。 李安不及回复杨师厚,翻身下马,行礼道:“李某见过郑刺史,张司马。” 郑允谟和张蕤一同还礼。 郑允谟道:“郑某和张司马已摆好宴席,请李将军和诸位将士赴宴,万望李将军赏光。” “承蒙郑刺史和张司马厚爱,李某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安也不推辞,欣然赴宴。 “李将军果真爽快之人,请!”郑允谟哈哈一笑,为李安引路。 李安也客气道:“郑刺史,张司马,请。” …… 宴席上,酒过三巡。 郑允谟道:“剿灭贼首王仙芝,李将军居功至伟,李将军的威名,宋州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李安道:“某侥幸立功,却博得虚名,倍觉汗颜。” “李将军过谦了。”郑允谟露出职业的笑容,“郑某知李将军智计无双,腹有良谋,正有事向李将军请教。” 李安道:“请教不敢,郑刺史有事但请询问,李某知无不言。” 郑允谟道:“去年六月,黄巢袭扰宋州,致使宋州半数百姓颗粒无收,郑某有心替百姓们担保,向大户借贷,可担心乱军今年又来袭扰。当然,郑某不是怕李将军守不住城,只是田地都在城外,乱军一来,秋收难有收成。所以,郑某想问,乱军还会来宋州吗?” 李安听郑允谟这话,能感觉到,郑允谟也是想为百姓们做事的,但是由于随时会面临战乱,辛苦努力做的事不仅极有可能付之东流,还有可能会为此背锅。 郑允谟有担心,大户和普通百姓也一样。 大户怕借出去了收不回来,普通怕借了还不起。 如果李安不能解决他们的担心,那此事多半就要告吹,这样一来,郑允谟谋划跑路,大户藏粮,普通百姓,要么逃难,要么起义。 李安思索片刻,道:“如果不能剿灭黄巢,那他多半还会来袭扰宋州。毕竟向北的河朔三镇,不说乱军,朝廷都甚是忌惮,黄巢被驱赶,极有可能往南走。” “这……”郑允谟叹了口气,道:“多谢李将军实言相告。” “不过,”李安话锋一转,“我既然戍卫宋州,就有办法让黄巢不往宋州来。” “当真吗?”郑允谟转哀为喜,忙问。 李安道:“郑刺史不信李某?” 郑允谟道:“不是不信,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李将军可否透露有何计?” 李安道:“将黄巢拦在宋州之外。” “额……”郑允谟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点点头,笑道:“今日为李将军接风,不应谈论公事,郑某唐突了。” “非也。”李安摇头,“现在二月末,如果不抓紧借贷粮食,今年宋州百姓将无粮可种。李某知道郑刺史心有疑虑,但万请信李某一回。” 郑允谟点头道:“郑某信李将军,回去便办。” 李某举杯,道:“宋州百姓有郑刺史,真是天大的福气,李某敬您。” 郑允谟举杯,和李安对饮。 …… 宴会结束,郑允谟和张蕤一道回去。 路上,张蕤问道:“郑刺史,我们真要去担保借粮吗?” 郑允谟道:“我再想想,你也想想。” “是。”张蕤点头。 …… 张蕤回到府邸,见张惠正在亭子里抚琴,径直走过去,坐在一侧,道:“今日你去看李安了?” “嗯。”张惠应声,停下抚琴,道:“女儿去看他治军如何。” 张蕤问道:“那你看他治军如何?” 张惠道:“军纪严明,士气高昂,是个将才。” 张蕤点点头,兀自想了会儿,幽幽道:“他说他有办法让黄巢乱军不来袭扰宋州,你觉得可信吗?” “可信。”张惠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接着分析道:“王仙芝被杀,黄巢乱军听到张副使带兵前来围剿,便从亳州去了沂州,由此可见,黄巢乱军现在已是惊弓之鸟,完全不敢和官军主力对战。李安只要抓住黄巢乱军这个心理,无论故布疑阵,还是虚张声势,都能吓住黄巢乱军,让黄巢乱军绕道而行。” 张蕤闻言,恍然大悟,道:“正是。” 张惠道:“现在若是阿爷和刺史能做担保,借贷粮食给百姓,让百姓安心种地,那黄巢得知,肯定会以为宋州这么有恃无恐,必定有充足防备。相反,若是阿爷和刺史不愿担保,大户藏粮,百姓逃荒,或者落草为寇,那么黄巢便知道宋州民生凋敝,防备空虚,他反而更容易侵扰宋州。” “确实如此。”张蕤赞同点头,想了想,接道:“可郑刺史终究还是担心,他怕李安说一套做一套,到时候黄巢大军来了,李安带兵逃走。” “我看他不像那种人。”张惠随口回复,不过,她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毕竟,谈政治的时候,最忌感情用事。 于是,张惠立马接道:“要想让李安倾尽全力护卫宋州也好办,把他阿娘阿爷接到宋州就行。” 张蕤道:“李安愿意吗?就算他愿意,他阿娘阿爷恐怕也不愿意离开汴州故土。” 张惠略微思索,道:“据我观察,李安是个重情义的人,他已有两年未回家,现在做了都将,把双亲接到身边侍奉,他应该愿意。至于他的阿爷阿娘,就说告诉他们说,李安尚未婚配,如今做了都将,许多世家豪族都想招李安做婿,因此请他们过来挑选儿媳,这样他们自然同意。” “好主意!”张蕤起身,“这事要告诉李安吗?还是先做后说。” 张惠想了想,道:“以李安的才智,他肯定知道接他阿爷阿娘过来,有让其全力守宋州之意。若是先做后说,难免会让他以为我们胁迫他,弄巧成拙,所以,还是先和他说明的好。” 张蕤道:“他既然知道,还会同意吗?” 张惠笑道:“如果他不同意,不就说明他不可信吗?既然他不可信,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也是。”张蕤讪讪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