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杨师厚边走边道:“平卢军就扎营在城西,此事多半是他们做的。” 李安没有接话。 杨师厚接着道:“此事若按军法处理,恐怕会引起宣武军和平卢军的矛盾,现在可封锁消息,我们到了之后,立刻把人带走,不要拖延,这样将此事影响放小,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杨师厚这话提醒了李安,李安停了下来,对跟过来的小孩道:“交给你一件事,你敢不敢做。” 小孩望着李安,没有回话。 李安掏出十文钱,递给小孩。 小孩接过钱,道:“您说。” 李安道:“喊上你的小兄弟们,把军爷杀人的事到处喊。” “嗯。”小孩爽快的答应,跑开了。 不多久,李安一行人到了城西张家布店。 此刻,布店外围已经稀稀松松的围了些百姓,中间是三四十个亮出武器的平卢军士兵,最里面,六名衙役抓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士兵,缩在店门口。 只听中间的平卢军队头道:“宋州的衙役无权管平卢军的事,把人交出来,某带回去给宋节帅处置。” 抓人的衙役们战战栗栗。 耆长声音颤抖,回道:“这是在宋州城发生的命案,自然要交给宋州官府处置。” “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那平卢军队头厉声回应,就要让其他平卢士兵去抢人。 “谁敢造次!”人群外围的李安高声大喝,在场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那平卢军队头问左右道:“这人是谁?” “他就是李安。”左右回道。 听到李安的名字,围着的百姓和平卢军士兵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小路。 李安径直来到布店门口,看了一眼那名被抓的士兵,走进了布店。 布店里。 布店老板缩在柜台后面,店中间躺着一具男尸,角落还有一具尸体,那尸体上盖着布。 李安走到角落,掀开尸体上的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女尸,女尸衣衫不整,下半身和上半身裸露,显然是被侵犯过。 李安看向布店店主,道:“怎么回事?” 店主道:“死的那娘子,是周家二娘子,这郎君,不是宋州城里的人,是城外陈老头的儿子,排行老四。这两人定了亲,说是要明天结婚,今日来某店里选几匹布。两人布没选好,被抓的那位军爷便进来了。那军爷一眼看上了周二娘,上去就要抢,这陈四郎自然要反抗,拿剪刀刺伤了那军爷,那军爷发了怒,先把陈四郎杀了,再把周家二娘奸杀。” “你为何不报案?”李安问道。 店主道:“门外有别的军爷把守,小的哪儿敢。若不是因为有官爷巡城,听到了声音,强行闯进来,小的恐怕也被杀了。” 李安问门口的衙役:“是这样吗?” 为首的耆长道:“是这样的,我们要进来的时候,门口要两个兵把守,我们打跑了那两个兵,进来看到此人正在行肮脏之事,我们让他束手就擒,他反手就杀了那娘子,我们便把他抓了。” 李安来到犯事的平卢兵面前,道:“他们没冤枉你吧?” “冤枉不冤枉又如何?”犯事的士兵态度十分嚣张,“老子是宋节帅的亲兵军校,你敢拿老子怎么样?” 宋威的亲兵军校,那是货真价实的牙兵。 许多人受营销号的影响,把藩镇兵和牙兵化为等号。 其实不然。 藩镇兵有牙兵,牙外军,镇兵,州兵等。 其中,牙兵驻扎在节度使治所,是节度使亲兵。牙外兵,驻扎在节度使治所的外城,镇兵驻扎在藩镇的各个隘口、重要节点,州兵就是各州统领的兵。 因此,严格意义上讲,只有驻扎在节度使治所的节度使亲兵,才能称为牙兵。 那为什么牙兵声名远扬呢? 因为牙兵作为节度使亲兵,有三个特点。 第一,由精锐组成,战斗力爆表。 第二,待遇极好。很多节度使为了让牙兵忠诚,给了极其丰富的待遇,但物极必反,牙兵的胃口被越喂越大,人也越来越骄纵,稍有不满,就会提刀上洛。 第三,他们离节度使最近。越容易搞死你的人,恰恰是你最亲近的人。这些牙兵本来就是节度使身边人,只要团结一点,杀死节度使不要太容易。 而且,藩镇之祸,远不是用牙兵作乱就可以概括的。 就拿宣武军来说,宋州城被围了两个多月,平卢节度使宋威都来了,宣武军节度使穆仁裕却迟迟未到,而且只给了杨彦洪五千人。 究其原因,不是穆仁裕不想来,也不是他不想给人,而是他来不了,也给不了人。 宣武军两万余兵,下辖四州,每个州都有重要关口要把守,有运河需要维系,有粮仓要守,有叛乱要平。 毕竟,现在起义的,不只是黄巢一个。 除此之外,穆仁裕是朝廷派来的文人节度使,各镇兵州兵,听调不听宣。 能给杨彦洪五千人,穆仁裕已经尽了力,他之前一直在其他州活动,让各镇兵、州兵前来宋州支援。 李安看着犯事的平卢士兵,道:“原来是宋节帅的亲兵军校,怪不得门口的平卢兵宁愿和宋州的官差动手,也要把你要回去。” 犯事士兵道:“识相的,快放了老子!” 这时,周二娘的父亲到了。 只见他奔进门,看到角落里的周二娘,啪的一下跪在周二娘跟前,以头抢地,过了许久,才哭出声来。 布店门口,由于那小孩的宣传,围观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百姓们听到周二娘父亲撕心裂肺的哭声,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有的咒骂,有的喊杀。 这个时代,奸淫掳掠的事多吗? 很多,几乎每天每地都在发生。 只是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百姓们很少能够这样聚集在一起,一起亲眼目睹这样的惨案。 现在大家看到了,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感同身受下,情绪越来越激动。 李安也不着急,等百姓们情绪发酵得差不多了,才道:“按军法,奸淫、杀人者,斩!拖出去,砍了。” “啊?”几个衙役怔住。 耆长道:“某以为,交给司马处置,最为稳妥。” 犯事士兵听李安要杀他,吓了一跳,见衙役不敢动手,又笑了起来,道:“你们谁敢杀老子?不要命了?” 李安对杨师厚道:“你押着人,我来杀。” “是。”杨师厚领命,带两名士兵从衙役手里抢过人,押到布店大门口的街道上,强行让其跪下。 李安跟着出门,拔刀。 门口围着的平卢军士兵见李安的架势,知道李安要杀人,连忙上前,其队头喝道:“李随军使,不可!” “谁敢上前!”李安横刀指着上来的平卢军士兵,“谁敢近前,我杀谁!” 李安此话一出,跟着他的其他士兵迅速张弓搭箭,对准平卢军士兵。 “你敢!”那平卢军队头立刻反驳。 李安道:“有何不敢!我敢杀黄巢乱军,就不敢杀你们这帮乱军么?” 这下那平卢军队头不说话了。 在场的平卢军士兵有四十来人,李安他们只有十个人,但是一来李安他们十人全副武装,平卢士兵又畏惧李安的威势,二来周围百姓的声讨声过于壮大,平卢军士兵怂了,一时间都不敢上前。 李安道:“此人杀我宋州良民,奸杀我宋州良家妇女,按军法,当斩!” 说罢,一刀将犯事士兵的头砍了下来。 血柱从其脖子处喷涌而出,人头落地后,滚了几圈。 现场瞬间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片刻,围观百姓大声欢呼,平卢军士兵对李安怒目而视,随时准备抓住机会上前,那几个衙役则一脸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