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农户招呼朱允熥三人吃饭,给他们准备了满满三碗面,上面放满了辣子,一泼油浇上去瞬间香味四溢。 朱权还有些不适应,之前他吃的都是珍馐美馔,山珍海味,但是在这 可他转眼便看到朱允熥坐在门框边农户谈笑风生,那个姿态竟和朱元璋一模一样。 暗想自己是不是架子端的太高了。 他也坐在一旁,学着他们库擦库擦来了两口,农户都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老人家,最近日子过的怎么样?” “托皇上他老人家和三殿下的福,今年日子过的相当滋润。眼前这片地都是俺们的。” “如果你们去年来的话,恐怕我就舍不得用白面招待,只能喝稀粥了。” “哈哈哈” “对,三殿下是个好人,之前哪有过这种年景?” “大人你可不知道,交税的时候俺们都积极的很,就算县官多收一些,留下的也足够俺们吃一年。” “粮仓都满满当当的。” “这样就好,看来今年银行的贷款业务要降低不少了,你们都活的这么好,我可要被三殿下骂了。” “要是能活下去,谁愿意借钱?之前那些秀才公九出十二归,份子比本金还要高,我们哪还得起,只能卖田卖家,现在好了。” “大人会被三殿下诘难?这可不行,要不俺一会去借点?” “哈哈哈哈” “胡同赶驴两头堵,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们能生活的更好我才高兴呢!大不了去北方拓展业务,放心饿不死的。” 朱允熥装作不经意问道:“县官多收粮食了么?” “那咋” 一旁年轻人明显有些顾虑,暗中拍拍老者的肩膀对他努努嘴,示意不要再说。 老者顿时勃然大怒:“这位大人是个好人我才和他说这么多,俺土都埋半截了,还在乎这个?” “你一边去,胆小怕死的孙子!”老者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淮西人性格直爽,言语豪迈。 “徐达,李文忠,甚至皇上都是从淮西走出去的,你这胆小怕事的样子也算是淮西人?” “让大人见笑了。” “老爷子倒是潇洒。” “活到我这个年级就已经什么都看穿了,那句话咋说的,我根本不怕死,你凭啥用死来吓唬我?”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朱权终于插嘴说道。 “对对,大人果然有学问,看看咱那不成器的儿子,发愁啊。” “俺再和你们说县官的事情,他咋没有多收呢?这次圣旨下来不让淋尖踢斛,也不让加征仓库损耗!” “他就加征路费,反正变着法的来,只是头上有三殿下管着,不敢那么过分而已,俺们为了乡里乡亲考虑,也都忍了。” 老人家笑的很开心,“我和你们说。” 他凑近一会,聊起八卦来眉飞色舞。 “自从银行成立后,俺们高兴了,可县官却不高兴。一个游学的秀才和我说过,之前县官有时候假借圣旨的名义只收铜钱,俺们就得去把粮食换成铜钱。” “可他早就同和州内的粮行商量好了,专门抬高价钱,狠狠地挣俺们一笔。” “他收铜钱之后,朝廷规定一两银子一千文,那个学子说现在银子太多,价格反而跌了,世面上一两银子只能换八百文!” “他收我们一千文,然后去市场换成银子就是一两多,上交一两给朝廷,剩下的都是他自己的。” 朱权万没想到简单的一个收税居然能让他们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朱允熥是知道的,所以才将银子全面废除改成新币,发行货币的权利对于朝廷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历史上明朝的货币极其失败,洪武通宝和永乐通宝并不方便,宝钞却在一直贬值。 到了宣德年间就已经和废纸差不多了。 当正统皇帝年幼时,杨士奇进行了一次改革,借着正统皇帝的手承认银子的合法性,这是对事实的姑息。 就算承认了,可明朝市面上流通多少银子朝廷心里面一点数都没有。 就算嘉靖严格禁海,福建广东等地还在不停走私,巨大的贸易顺差让整个东南处于财富的天堂! 隆庆开关之后,天下银两疯狂涌入明朝,造就了辉煌的白银帝国。 可惜,到底有多少朝廷心中还是没数,只是机械性的规定一千文一两。 可白银太多价格早已大不如前,万历九年张居正去世的时候一两银子只有五百文了。 这中间一半的差价都让地方官私吞了。 明朝就是一个被绑住双腿的人,却还是走在了世界先列! 如今因为银行的存在,朱允熥很清楚自己发行了多少新币,借着低息贷款,大明朝这个盘子越来越大,印钞厂每天都在疯狂印钱可却没有引起任何通货膨胀! 安王虽然听不懂这些,但还是在认真的听着。 他打量四周后问道:“老人家,你们这靠近长江,按理来说应该商贾繁荣,物品琳琅才对。” “怎么看到您家里面摆的还是十年前的老物件啊。” “哼!”说道这里老者就气的胡子乱颤,“还不是横江浦上的那群水鬼害的么?” “横江浦在前元异常繁荣,可现在竟然被一群水鬼霸占,为首者匪号叫做惊破天,猖狂的很!” “南来北往的商人胆敢路过那” “就一句话,到得江心,且问你是吃板刀面还是馄饨。” 朱权问道:“啥是板刀面?啥是馄饨?” “这是水鬼那边的黑话,俺哪知道。” 朱允熥却悠哉悠哉的说道:“板刀面,就是一刀斩掉脑袋;馄饨,就是包在麻袋里面沉河淹死。” 朱权: 老者: 安王: 老者狐疑的看着他,朱允熥早就准备好说辞:“我曾经去过江西剿匪,鄱阳湖上的水鬼可比横江浦厉害的多!” 鄱阳湖水面横贯东西,连绵八百里地,岛屿纵横,藏一群水鬼太简单了。 老者这下不再怀疑,可朱权和安王知道朱允熥哪去过江西啊,很明显这就是对外的说辞而已。 肯定他是从哪打听到后记在心里了。 他居然连这些东西都记 真特么稳。 “大人,就算你剿过鄱阳湖的水鬼也别小看横江浦上的,那些人可厉害的很,都是一些亡命之徒。” “惊破天张九儿,他从小就性格蛮横,长大了看见官船经过,当官的一个个非常体面,立刻就起了坏心思。” 老者眉宇中终于闪过一丝忌惮,“听说,他还干过杀官的事情呢。” 杀官? 这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诛灭九族的!朱权一愣,万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大胆。 安王冷冷说道,“哼,老人家,此人到底是猖狂还是傻?” “官员那可是朝廷的颜面,一定会穷尽原罪而搜之,北方的马匪厉害吧,纵横往来一马平川。” “有时候轻而易举便能裹挟上万人,呼啸来往威风的很!” “洪武元年那会活跃在山西河南湖广的马匪,最高甚至聚众三万,因为大都还在元庭手中,皇皇上他老人家无暇顾忌此人,可就算如此他也没胆量劫来往的八百里加急。” “匪一般都是求财的,不是求死的!” 老人家不屑说道:“张九儿哪顾得上这个?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能咋地?” 还真是胆大。 等等 “有官兵来剿过么?” “和州府不知道,但含元县肯定是没来过,一兵一卒都没出过!” 杀官造反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没有人来剿匪? 就连应天都完全不知道? 这一点,有些诡异了吧。 朱允熥低头暗自思忖,时不时的挠挠脑门,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官府就算再怎么松懈也不会这样干吧。 “大人,你不会想要剿匪吧?” “我确实有这个打算。” “不可不可!”老者急忙苦劝,“那匪不好打的,横江浦水流湍急,水网密集,他们能够随意躲藏,江心还有一些很大的漩涡,只要船只开到江心没有特殊的划船技巧根本就不出去。” “很多人都是被他们这样骗到江心而后推到河底,下去就没影了。” “大人,您是个好官,听我一句劝,别剿了。” “不!”朱允熥这次却是铁了心,“我感觉这个县令和水鬼有些猫腻,稳重点考虑,剿了算求!” “老人家说的也确实是实话,水流湍急,他们还占据地利,不太好弄。” “这个张九儿麾下有多少水鬼?” “听人家们说是三百多个!” “嗯,这三百人吃什么呢?就靠抢几个过路的商人,人吃马嚼的不够吧。” “当然不够,朝廷不是取消了所有的钞关和城门税么?他就私自设卡拦截商人,要抽成!” “一来二去,横江浦上便基本没有商人过了。” 朱允熥点点头,私自设卡,还有杀官的可能,这样含元县都没出兵? 哼! 他和朱权安王坐在旁边石头上,锦衣卫百户吴征抱拳站在面前。 “末将参见三殿下!” “你马上回应天,其一让蓝再昌马上乘坐热气球,探查清楚张九儿手下有多少水匪。” “老人家一直都是听说,也许,太不稳重了!” “其二,让蒋瓛集齐三百锦衣卫,让茹嫦调集一艘兵部战船,再去应天码头征集一百二十艘枪船。” “枪船?”吴征一脸尴尬,“三殿下,何为枪船?” “商人知道,你去问他们便可以。” 朱权和安王也很想问啥是枪船。 两人心中真是好生钦佩,这就是人家成功的原因,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枪船和战船里面都涂满湿润粘稠的泥巴,就用西山上的黄土调和便可以。” “而后让他去五军都督府找常升调集应天守备三百人,赶往横江浦和含元县爱你的官道中间埋伏!” 这又是因为啥? “其三去工部找蒯祥,拿一百三十个刚刚缝制完毕的特殊衣服。” “其四再去找詹徽,让他把和州知州与含元知县的画像弄个素描送过来!” 素描画像? 吴征一件件记下:“三殿下,还有么?” “快去吧,明天早上前准备好就行。” “末将领命!” 朱权心中狐疑,想到刚刚老者说的话,“大侄子,你莫非是在怀疑,含元知县他” “这真的可能么?” 朱允熥抬头看向红日,喃喃自语:“不知道呢。” 他调集锦衣卫和应天守备便是因为他已经不相信和州的本地士兵了。 张九儿? 哼! 草原几十万人被他杀的干干净净,几个水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