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宋和宛如一尊佛陀般行走其中,来往的小太监纷纷下跪,尊敬问好:“宋公公。” 现在的太监还没有正德嘉靖之后猖狂,那会所有人都会称呼司礼太监为老祖宗,号称内相,内阁开会都要和他们并列,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无论他们再厉害,也没能酿成汉唐宦官之祸,从始至终都只是皇帝的棋子。 皇帝若是想杀他们,有时候通过门缝递一张纸条便可以。 刘瑾号称立皇帝,在张彩的帮助下门生故吏无数,可张永杨一清只是告了一次,所有的手下全部瓦解,自己也被剐了三千六百刀。 这都是朱元璋高明的制度设置。 宋和来到掖幽庭中,看着老太监微微一笑,神色淡然,却令人毛骨悚然! “宋公公,您怎么来了?” “皇上让我来送你上路。” 老太监陡然脸色大变! “你从小门出入弄得整个后宫沸沸扬扬,这件事难道还想善了么?” “呵呵!” 来自佛陀的笑容,有时候杀意更甚。 老太监慌不择路的逃跑,可所有门都已经被太监把守。 随后还有百十来个个太监被押到这里,仓皇跪下。 “你们都是皇宫中的老人了,知道皇上的脾气。” “他最不希望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你们竟然在左顺门旁边开了个小门,有些人出去和对食相会,而有些人” “还将宫里的情报送给自己的主子。”说到这里,宋和看向朱允炆宫殿的方向。 “杂家之前告诫过你们,咱们身体残缺入不了祖坟,这天下唯有一个家那就是皇宫,唯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 “你们是没有听进去啊。” 所有太监面色惶恐,不停叩首:“宋公公,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饶我们一命!” “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宋和依旧保持笑容,从始至终表情毫无变化,轻轻挥手。 大内侍卫用麻袋将他们套住,将绳子拴紧。 “传皇上旨意,乱棍打死!” 水火棍挥舞,很快麻袋上便涌出大片血迹,顷刻便都死了。 “将他们扔到城外,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要立墓碑!” “另外找几个和尚来超度一下,这些鬼魂吵到皇上就不好了。” “遵命!” 他看向那个和周骥勾结的老太监,“你见过皇上么?” 老太监摇摇头:“没有。” “听说你是前元皇宫留下的,元顺帝也真是,治理不好国家也就罢了,最后居然连皇宫那一小块地都管不好,弄得乌烟瘴气。” “还把这种胡乱搞的作风带到了大明新朝来。” “恭喜,皇上关注到你了。” “其他人都是乱棍打死,而你,好好在诏狱里面休息几天。” “等待和别人凌迟处死吧。” 老太监还以为朱元璋看自己年老准备放他一马,结果最后居然 和周骥交往他获得不少钱财,可加起来也没到一万! 不到一万换了个凌迟,真是不值。 “将嘴堵上拉下去,别吵到皇上。” “是!” “至于和周骥苟合的那些宫女,还有其余所有知情不报之人,就给她们个体面,赐白绫上吊吧!” 这一回,单单后宫就杀了二百多人! 乾清宫,周德兴跪在下面,朱元璋坐在上面批阅奏折,目光冷凝表情肃杀,一句话都不说。 他瞥了一眼归来的宋和,“都处理好了?” “都处理完了。” “嗯!出去吧。” “皇上,他”宋和不安的看了眼周德兴,朱元璋目光中满是不屑,“你觉得他有那个胆量伤害咱么?” “出去吧。” “遵旨。” 乾清宫再次安静,朱元璋静静批阅奏折,时不时思忖一番,赞白的奏折上朱批满满,甚至比奏折原本的字数都要多。 “将奏折递给熥儿,让他看看,而后发往六科。” 门外的小太监走入将奏折拿走,周德兴果然呆呆跪在原地,丝毫不敢反抗。 他感觉到一抹复杂的目光扫过他,顿时心神一跳: “皇上,微臣万死!” 朱元璋并没有回答。 足足跪了一个时辰,门外蒋瓛声音传来:“皇上,带到了!” “弄进来。” “爹?” 周德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二儿子三儿子,和刚刚出生的私生子。 “你以为咱在等什么?” “你觉得咱在后悔?咱在考虑之前和你的感情?考虑怎么对你下手?” “你想太多了,按照熥儿的说话,一家人不就是要整整齐齐么?” “做出那样的丑事,你也没想过活了吧。” 朱元璋说的轻描淡写,可周德兴浑身寒毛战栗,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才是朱元璋的性格! “咱听熥儿刚刚说,你还指着天大骂咱对你不公平?” “你说说,你觉得自己应该封个什么?” “位居徐达之上?咱定都应天,给你封个吴国公?要不封个吴王?” “总不至于封个皇帝吧,那咱当啥?” “和李治一样去当天皇?” “哈哈哈”他洒脱一笑,“这问题怎么解决?” “你南征北战,也打了不少仗,在你心中是不是只能记得功劳,而记不住自己干了多少缺德事呢?” “洪武三年,你刚刚败与王保保,回京后不说痛定思痛,反而借着给小妾治丧修坟的名义,向咱索要五百亩田地。” “洪武六年,工部治河,因为你的田地都在南岸,所以你动用权势让河道改了北方,工程量多了数倍,北方百姓的田也都被淹了。” “张秋因此堵了两年。” “洪武十年,宁远卫指挥使姚尚,咱还记得,那个糟老头子是当年安庆守将余阙的手下,虽然有本事但却性格固执!” “他干的挺好的你就上疏弹劾他,通过兵部将自己的手下安插到姚尚身边。” “姚尚以为是咱派去监视他的,气愤不过一举辞官,朵颜三卫听说姚尚不在立刻寇关,你推荐的那个蠢货坚壁清野,敌军大摇大摆掠夺一通他却什么都不敢做,就在城墙上干看着,外面民居起火,他没心没肺说道:好一棚大火!” “咱处罚你了么?” “咱当初带你一起起兵,让你不受欺负,可你却觉得咱好欺负。” “现在更厉害,将目标对准了新币?想要造假?你知不知道新币对咱有多重要?” 朱元璋奇怪的看着他,用如意将他的脑袋抬起,左右审视:“你要把现在的胆量用在打仗上,还至于只是个侯爵?” “哎,咱很好奇。”朱元璋坐在龙陛上,就好像聊家常一般,“你给咱说说,你是怎么做到违反乱纪如同赵子龙,而上阵杀敌就怂了的呢?” “咱也学学。” “熥儿总是在说咱的性格太直了,就连不会装糊涂的蓝玉现在都有些拐弯抹角。” “来来,咱洗耳恭听。” 朱元璋好奇的看着他,就连抬头纹都出来了,可周德兴许久都没有反应,朱元璋觉得没意思。 “不说啊?” “周骥你呢?在咱的后宫中来去如风,而被咱发现之后就蜷缩成了孙子,比起你爹你也毫不逊色!” “你也和咱说说。” 周骥闻言身体居然疯狂颤抖,脸色煞白嘴唇青紫,他对朱元璋恐惧都刻在骨子里了。 “怕啥啊?” “咱生气了么?咱对着王文素破口大骂,他们也没吓成你们这样,好歹是侯爵,给咱笑笑。” 朱元璋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都笑眯眯的,可落在周德兴父子耳中便如同寒冰一般刺骨! 再杀胡惟庸之前,他还在胡惟庸家里面吃喝玩乐呢! 杀李善长前,他刚刚参加了李善长的大寿! 越是这么云淡风轻,周德兴便越是惶恐! “还有” “别动不动就万死万死的。” “你脖子有多硬啊,真的能死一万次?” 朱元璋靠在梁柱上翻眼看着他们,“啊,周德兴,咱记得当初在皇觉寺的时候咱被人告发,是你去劝咱卜卦。” “最后的结果是卜逃卜守则不吉,将就凶则无妨。” “你对卜算也应该有所了解。” “咱最近老实在做梦。” “梦到日落,花谢,山崩,海枯,你帮咱解解。” 周德兴支支吾吾终于说出了第二句话,“皇上臣不知。” 也不敢知道! 日落,山崩,海枯,花谢,这可都是凋零的现象! 难道说朱元璋活不了几天了? 他没这个胆量。 当在镇江无法无天的时候,他一直以为朱元璋不过如此! 可真正面对他的时候,那股深藏已久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在他面前明明只是个沧桑的老头,头发都白了,似乎手无缚鸡之力,他现在暴起便能将他杀掉! 可他的内心在战栗! 不能不能这么做 这就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恐怖!所有人都对他畏惧到了骨子里! 功高震主?震赵匡胤可以,震朱元璋就是放屁! 朱元璋拿起一旁暖和的暖水袋,宋和每天都会关注,只要凉了便会加入热水。 “熥儿呢?宋和,将熥儿叫来!” “老奴遵旨。” 不多时朱允熥赶来,朱元璋问道:“你是咱最宠爱的孙子,咱最近做了个梦” “日落,山崩,海枯,花谢。” “你给咱解解。” 周德兴死到临头了还想听听朱允熥是怎么破解这个难题的。 别人不都说朱允熥机智无双么? 他就不信! 朱允熥只是思忖片刻便说道:“皇爷爷,孙儿认为此乃吉兆!” “吉兆?”朱元璋随即一愣,他一直觉得这是预言自己干不了多久了,所以要加紧培养继承人。 朱允熥却说是吉兆。 “为啥?” “日落星辰现。”皇帝代表的是紫微星,太阳落下紫微星出现。 “山崩与天齐。” “海枯龙出现!” “花谢子盛开!” 山崩是因为他与天齐,海枯龙才会出现,花凋零了,中间的种子才能发芽。 “皇爷爷,这么解释,难道不是各个都是吉兆么?” 朱元璋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咱发现了,真是什么都难不住你!” 他话锋一转:“熥儿啊,这次北伐结束后,咱就封你为吴王!” “享受三王的俸禄!” 朱元璋摊牌了,周德兴却惊呆了。 吴王? “熥儿,有件事,你知道咱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他们只看到你和允炆在夺嫡。” “秦达,杨靖,茹瑺,这些都是你的手下,再加上将银行和户部捏在手中,你的权势早就超过了之前的标儿。” “从始至终,咱的心思就没变过。” “你才是最合适的继承人。” “允炆,他差太多了。” 周德兴瞠目结舌,什么? 秦达和杨靖都是朱允熥的手下? 这 朱允炆之前还费劲心思的拉拢两人呢? 原来,小丑竟然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