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江知府衙门,昏迷了一晚上的王文素终于缓缓醒来,声音哀怨,还有些头昏脑涨。 王举和沈醉忧心忡忡坐在一旁,假钞已经印好了,可就是运不出去! 两人在心里破口大骂,朱允熥,你有毛病啊,弄那么多防伪标记干什么? 桌子上的茶水又凉了,两人还是没动,嘴唇都有些干裂。 衙门上的清正廉洁四个字就好像在赤果果的讽刺他们。 看到王文素醒来,两人急忙凑上:“大人。” “今儿今儿有什么变化么?” “还不知道,我让管家去打听了。” 虽说希望渺茫,但也要试。 “哎哟” “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能不能给我拿个炉子过来,我腾腾。” “再拿条热毛巾来,放我脑袋上,不然我怕我挺不住!” “朱允熥” 他心中思绪万千,有无数含妈量很高的话语从喉咙涌上,可最后能说出来的只有呵呵两个字。 不是人啊! 之前他们沾沾自喜,还说朱允熥不过如此,现在才明白到底谁坐井观天了。 “大人!大人!” “好消息!” 管家匆匆跑来,“怎么了?” “今天是个阴天,没有太阳!还有不知道为何,北门的锦衣卫调走了,只留下几个文人!” “北门?” “锦衣卫去哪了?” 管家摇摇头:“不知道,出城往北走了。” 北面?那里有啥啊? “你确定他们走了?不是故意埋伏?” “绝对不是,我站在山上看到烟尘滚滚,等他们走远我才回来的。” “不管了,这是好事,不就是几个文人么?让人拿上假币从北门出城!”王文素打算放手一搏。 “另外,现在是早晨,安排人将北门附近的炊烟烧的旺一些,假装烟囱回火,黑烟也给整上,弄点骚乱,让他们无法仔细核对!” “我就不相信弄不出去!” 紧急关头能想到这么多,王文素还是挺有水平的。 很快北门黑烟滚滚,百姓们都以为着火了争着抢着出城,场面略微有些控制不住! 一人喊道:“诸位,莫慌,我们是银行的吏员。” “看火的态势,只是烟囱回火罢了,不会有生命危险!请大家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们保证用最快的时间检查完毕!” 一人拿出新币,吏员只是看了一眼便放他过去。 工匠喜笑颜开,没有对准太阳,也没有左右边框对其! 这次没问题了。 吏员看了一眼:“过!” “过!” “过!” 近了,越来越近了。 每个人越来越高兴,他们的荣华富贵也越来越近了! 当轮到第一个工匠时,他老实拿出自己的假币,吏员看了一眼瞳孔骤然一缩:“给我抓!” 附近两个吏员顷刻将他摁倒在地,银行吏员可是受过军训的! “这这是为什么?” “拿着假钞还敢堂而皇之的从此出门?我的眼睛可还没瞎!” 后面的工匠瞬间傻眼了,这这怎么可能? 就看了一眼,没有对准太阳,也没有左右对齐啊。 这又是为什么? 下一人走到面前,“我没有新币。” “搜身!” 很快便从他的袖袋里找到不少,吏员扫了一眼:“拿下!” 之后所有的工匠无一例外全部被抓。 “这次这次又是为什么?”工匠输的很不服气! “你们是不是以为锦衣卫走了,检查力度就会放松,想要蒙混出城?” “你就没想过么?我是银行的,鉴别假钞这方面,我比锦衣卫更加专业!” “实话告诉你,三殿下的新币户部银行司衙门中的银字,金字旁边的日,里面那一横是不连着的,这是故意留下的错别字!” “而你们伪造假钞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假作真时真亦假。” 工匠气的顿足捶胸,疯狂敲打地面,他 他特么是不是有病!! 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是从古至今养成的惯例,从来不会赶尽杀绝,给彼此都留点情面。 他这都再几了!! “给我带走!” 知府衙门,王文素怔怔看着天空,沈醉遗憾的告诉他,“大人,没过去。” “新币的银是一个错别字,我们的假币,写的是对的。” 王文素似乎有些癫狂:“我就猜到了。” “原来如此啊。” “这是第几次了?” 这都能猜到? “还特么有完没完啊!!” 他就是想印个假钞,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或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心,增益其所不能。” “或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双翼,飞不过鸦;马有千里之程,无骑不能自往;人有通天之志,非运不能自通。” “有先贫而后富,有老壮而少衰。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深院宫娥,运退反为妓妾;风流妓女,时来配作夫人。” 王文素嘴中不停呢喃,沈醉王举面面相觑。 “是不是疯了?” “念吕蒙正的寒窑赋干嘛?” “我也不懂。” 管家突然大惊失色走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慌张什么?现在局面都已经这样了,再坏他能坏到什么地方?” “慢慢说!” 管家说道:“我刚刚找遍所有房间” 房间 房间 防伪 这两字多么像啊。 “别说房间两个字,正忌讳着呢!”沈醉斥骂道。 “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杨馒头不见了,他跑了!” “什么?”王文素沈醉王举三人同时惊醒,他们一直很小心,从未在露过面,可杨馒头知道他们的存在。 若是此人被抓,那他们 “快走!出城!” “调集所有衙役,一定要给我冲出去!” 彭! 大门忽的被一脚踹开,无数兵丁涌入将此团团包围,锦衣卫飞檐走壁翻身上墙,而后手捏摔炮,不少人举起弓弩对准王文素他们三人。 眨眼间此处便被围的严严实实。 “故人来此,为何行色匆匆啊?” 蒋瓛哈哈大笑走入,身后锦衣卫立刻将所有人控制住,确保安全。 “大人,知府大印,兵防印信,兵备道守卫大印都在这儿了。” 锦衣卫将三方印玺放在蒋瓛身边,这样就能确保王文素再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王文素骇的魂不守舍,但还是强装镇定,“蒋瓛” “这可是知府衙门,代表朝廷脸面,你擅自闯入,不怕被皇上斩首么?” “你别忘了,毛镶就是因为太猖狂才被拿下的!” “我倒是没忘,也不敢忘。”蒋瓛轻描淡写说道,“王大人犯下如此大罪居然还堂而皇之的指责别人,这种胆量才让我汗颜呢。” “大罪”王文素心脏狂跳,脸色煞白,“我” 他避而不答,“这些兵都是你弄的?” “你只是个锦衣卫指挥使,有什么权利调兵呢!” “这是僭越,这是谋反!” “你随便怎么骂都可以,僭越?谋反?我当然没有权利调动兵马,可” “本官可以!”黄淮大踏步走入,目光盯着王文素,让心虚的他头皮发麻。 “本官乃镇江巡按,发现不法之事有权上奏藩司衙门要求他们调兵协助!” 藩司? “你说这不是我镇江的兵?” “而是藩司衙门的兵?” 黄淮冷冷看着他,就和看着一个死人一样,“镇江的守备兵还能信任么?这一点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冒这个险。” “那刚刚锦衣卫出城北去” 蒋瓛回道:“你猜对了,是去迎接黄大人了。” 北面,是苏州,南直隶布政司就在苏州! 他输了,彻底输了,他两只眼睛一直看着蒋瓛,却没注意到黄淮走了。 这 王文素突然瘫软跪倒在地。。 沈醉和王举也无处可逃,只能认命。 “带走!” “黄大人,这次多谢了。你征粮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不如一起和我回京如何?” 黄淮点点头:“正好,我这里还有另外的情况想要奏明皇上。” 他对着藩司衙门守备李明行说道:“李大人,烦请你将江夏侯府率先包围,勒令你的兵丁不准随意行事。” “也不准任何一个人外出报信。” “周德兴和周骥都在应天,等我回京向皇上禀报后,再定夺此处的人应该如何。” 周德兴在应天有府邸,是封侯时朱元璋赐的。 在镇江也有,是自己修建的。 两边都留有下人。 李明行点点头:“布政使大人说了,让我唯大人命是从!” “不过,还请大人为他美言几句,在他的下辖出现这种滔天大案,难免皇上会迁怒。” 黄淮点点头,李明行告辞离去。 走出镇江城后,看到金幼孜背着行囊站在路旁,黄淮不解问道:“幼孜兄?你不和我回京么?” “你明明很渴望见到三殿下啊。” “宗豫兄,今日你征粮成功,揭发周德兴,帮助蒋大人破获假钞大案,回京后必然受到封赏。” “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素来不愿意依靠别人的权势行事。” “我的确想要见见三殿下,也想在他身边一起构建美好的大明王朝。” “可,我更希望能凭自己的本事参加科举,成为进士,而后辅佐三殿下!” “这也是亡母的梦想。” 一年前两人苦读的时候,黄淮隔三差五便偷跑出去,也正是因此才没钱的,而只有金幼孜始终如一。 黄淮知道他的心愿,不再强求。 “那你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 “北方文风不振,民生凋敝,我想沿着运河去北方看看!” “应天已经足够繁华了,要想造就尧天舜地的大同天下,那就不能落下每一个人。” “这次看到雷厉风行的宗豫兄,我更明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 “下次见面,我绝不会再输给你了!” 金幼孜恭敬抱拳,行了个书生之礼:“告辞了。” “保重!”黄淮同样抱拳。 金幼孜点点头,骑着毛驴向着扬州走去,从扬州坐船前往临清,洪武二十四年大运河堵塞,三殿下发明水泥解救万民,他想去看看如今的黄河是什么模样。 “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啊!”蒋瓛感慨说道。 “走吧,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