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奉天殿。 黄子澄站在文官队列中一脸萎靡,呆呆看着房顶的金龙,不经意间数起了上面的龙鳞,然后就更瞌睡了。 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齐泰看的很纳闷,黄子澄虽说较为迂腐,智商也不高,还总以为自己很牛逼,但他的生活习惯是值得称道的。 今天怎么打这么多哈欠? 难道昨天运动过度? 不可能啊! 户科给事中陈瑛出列:“陛下,臣要弹劾翰林学士黄子澄!” 黄子澄瞬间便惊醒了,这东西怎么逮到谁咬谁,最近是不是疯了? “他怎么了?” “微臣要弹劾他毫无师表之罪。黄大人家里面有一堆会说话的鸟,如今应天早已经闹的沸沸扬扬。” 黄子澄和鸟臭骂了一晚上,现在火气还没下去,登时出口成章: “关你鸟事!” 闻言,文武百官都愣住了。 陈瑛快气炸了。 “关我鸟事?黄子澄,你知不知道,身为翰林学士,本应该清雅斯文,可昨天打更的巡城的还有救火的都听到你屋子里面满口污言秽语。” “动不动打不死冻不杀的乞丐,还七十里地没有狼掏的!” “这种恶毒的言语难道不是你教的么?” “身为皇孙之师,清流之首,一言一行皆受到众人关注。身不正言不密如何能教导皇孙?” “可你呢?一切行为均和这些话背道而驰,从鸟儿骂的话中就能听出,你平常私下里是怎样的做派!” 陈瑛弹劾还是有技术的,一举上升到道德高度,让黄子澄的地位摇摇欲坠。 黄子澄心里快恨死卖鹦鹉的老板了,那畜生,怎么就教出那种满嘴污言秽语的鸟儿呢。 他扑通跪倒在地:“皇上,那腌臜鸟不是微臣教的,买回来就那样。” “微臣昨夜也差点被气个半死,平常断然不会出口成脏。” “求皇上明察!” 朱允炆也出班说道:“皇爷爷,孙儿可以作证,黄先生文质彬彬,言语吐字皆慷慨铿锵。” 陈瑛随即反驳:“人们平常说话总是慢条斯理,组织好语言再说!” “可刚刚黄子澄那句关你鸟事是着急说出来的。” “和酒后吐真言一般,更能体现自己的真性情!” “微臣现在怀疑他道貌岸然,假装斯文。” 黄子澄疯狂叩首:“皇上,不是这样的。” 朱元璋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锦衣卫也报告了,昨天黄子澄家里热闹的很!” “那些脏话,咱都不好意思听了!” “身为皇孙之师,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自己的仪表。” “皇上那鸟说的话真不是微臣教的!” “那你让它吵闹一夜是什么意思?那腌臜鸟儿就那么精贵?杀不得?” “以至于此时传得沸沸扬扬,全应天的百姓都在笑话!?” “为官的体面一点都不要了。” “左右锦衣卫,拖出去!重打十大板。” “皇上皇上!”黄子澄还想挣扎一番,左右锦衣卫早已经轻车熟路,拉着他走出午门外,拱手抱拳。 “黄先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咱们兄弟废话就不多说了。” “廷杖的流程我觉得你比我们哥俩还熟。” “哼!鹰犬!”黄子澄很光棍的趴在地上,心里做好准备等了半天却还是不见棍子落下。 心中提起的气也落了下来。 “你们等什么呢?” “茹大人今天怎么没来呢?” 你们这是在等人看戏? 还是茹嫦那死胖子? 草(一种植物) “老夫要弹劾你们!” 奉天殿内,朱元璋扶着柱子说道:“咱处罚黄子澄,是因为他不能当断则断!” “让一只鸟为所欲为!” “蒋瓛,你现在就去他家将那只贱鸟杀掉!” “微臣遵旨。” 此时,一个小太监突然带着奏报前来,“陛下,工部侍郎练子宁有事上奏。” “怎么了?” “长江边上彰仪亭的修建出问题了。” 呼呼。 滔天的江风冲刷百官的脸颊,此时还未到秋天,裹着官袍的他们竟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悄悄将领口收紧一些。 一人身着官袍,简单干练的下跪叩首:“微臣练子宁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彰仪亭怎么了?” “皇上,彰仪亭本来定于今日完工,就连碑都已竖立起来。” “可是支撑穹顶的四根柱子一直没有来,微臣派人催促,姗姗来迟!” “可长江突然起了大风,波浪滔天,靠近渡口的时候竟然翻船了!” “那四根柱子也都沉入水底,陷入淤泥当中。” “微臣派遣水手下去打捞,可柱子光滑笨重,根本抱不住,也拿不上来!” “如今不知如何是好!” 朱元璋走到江边,舀起一捧长江水洗了一把脸:“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倒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咱度过长江攻打应天的时候,不也打了三次么?” “这长江,不知道是多少能人志士的噩梦啊!” 一旁闻讯赶来的方景桓和宁乐怔怔看着长江,不管多少次,他们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 山河之壮丽,令高丽瞠目结舌,自愧不如。 茹嫦说道:“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东吴为了防御王濬,将数千根铁钉打入长江深处,阻止船只前进,构成牢固的防线。” “就连数百丈高的楼船都无法攻破,长江之力可见一斑。” “皇上,支持彰仪亭穹顶的柱子本身重量庞大,如今陷入淤泥,恐怕比千寻铁锁还要坚固。” “人力,自然难以撼动。” “这确实是个麻烦啊。”朱元璋走到石碑前,看着上面的那首诗。 钟山风雨起苍黄,十万雄狮过大江! “熥儿的这首诗中,咱是恢复中原,开天辟地的伟人,大明之盛更是远超前代!” “要是连四根石柱都解决不了,这个亭子咱也就没脸立了。” 他转身看着文武百官:“你们有什么方法?” “这” 刚刚站出的茹嫦默默回到队列。 百官对视一眼,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皇上,微臣以为可以召集更多的水手,一个人不够那就一百个,一千个,定然可以将石柱拽出来!”李贯说道。 “不行不行!”练子宁直接否定,“皇上,一千个人能撼动是肯定的,可他们无法都沉入水底抱住柱子啊。” “绑上绳子不就完了?” “柱子只有九尺长,如何绑上一千根绳子啊!” “绑一根也行啊!” 练子宁看着他如同看傻子一样,“一千人同时拉绳子,需要多长的绳子啊。” “还有,从长江到应天城门,够这一千人排开么?” 齐泰捂着脑袋后退几步,李贯文章写的真好,但是只有一副臭皮囊而已。 阴谋诡计方面只能算是三流,而急智方面更是不入流! 总体评价,三流 杨士奇能力卓著,忠心耿耿,总体评价更超李善长!真正的一流人物! 齐泰如今也在思忖,为什么朱允熥能从人群中一眼看出杨士奇呢! 朱元璋失望的看着他,“其他人呢?还有看法么?” “皇帝陛下,我倒是有一个想法,可以一试!” 出言之人正是宁乐。 听说石柱沉入水面,他瞬间便想到了一个典故,在别人束手无策时提出,正好可以落落 然而话还没说完,朱允熥便说道:“使者的想法,不会是捞铁牛吧!” 宁乐刚刚得意的面孔顿时一滞。 “看来我猜对了!” “捞铁牛?” “殿下,这是什么典故?”茹嫦没听说过,练子宁也呆呆看着他。 “这个故事出自同城县志” 同城? 若不是山西人士或者治理山西的官员,铁定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 就连朱元璋都微微一愣,就连这种小地方的县志朱允熥居然都看过 还能记住。 他不会有传说中过目不忘的本事吧? 黄子澄说自己饱读诗书,在朱允熥面前他算个屁? 起码《吴县志》肯定没读过。 朱元璋更加笃定,那副大明坤舆全图是他参考了各县县志后画出来的,绝非简单依靠刘伯温的书籍! 他可是知道刘伯温,那老头子没这么大的本事! 熥儿这么光耀的事情藏起来干嘛? 说出去老朱家都有脸! 这也太稳了! 不过朱元璋也能想通,藏起来在关键时候曝光,会有奇效。 若是天下谁都知道熥儿看过吴县志,高丽使团还会做出张冠李戴的蠢事么? 随即朱元璋内心轻轻一笑,也说不准,那个国家就这个德行! 宁乐好奇的看着朱允熥,“捞铁牛发生后,河东转运使上奏朝廷知悉,那会高丽使团正在开封觐见。” “他专注于此事的神奇,故而记录到自己的传闻逸事当中。” “我身为使者出使大明,自然需要知道如何做好一个使者,为此看了不少书籍。” “这次只是偶尔撞上。” “中原书籍繁多,殿下竟然连捞铁牛这种细枝末节都信手拈来!瞬间想出一种方法解决此时的困局!” “见多识广,博学多才,下臣心中佩服,希望之后能和殿下单独交流一番!” 朱允熥看向旁边,朱元璋轻轻挥手:“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不用和咱汇报!” “熥儿,快说说这个捞铁牛的事情!” “其实宁乐有一件事没说对,我并不是想出一种方法。” “而是三种!” “啥?” 宁乐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他刚刚是装逼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