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堂之上, 贾政拉着贾珺说着醉话, “当年最开始的时候,太爷原准备让我从科甲出身。谁知最后太爷临走的时候上了遗本,太上皇体恤太爷,就额外的赐了官。” “说起来,咱们贾家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从举业上发迹的。当年本以为你父亲会走文官,谁知最后落得隐落深山的下场。” “咱们两边有了两个世袭,却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说起来咱们这贾家寒门的人多啊,不定哪一支就出了事情啊!” “我呀,巴不得不做这个官,可又不敢告老。面上还有些颜面,却是不能不去保护的。若否,怕是太上皇和陛下只记得一个贾字了。” 说完了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那,可就不好了。” 贾珺在一旁有些无言, 贾政这个人真的是让他有些心疼, 真的就是心疼。 当年如果让贾政科举出身, 必然也是一个进士出身, 何至于如今还在一个从五品的官职上蹉跎? 最后还要送大女儿入宫去? 贾珺给他倒了杯茶说道: “二老爷也不必如此惆怅,宝玉很是聪慧,将来必然是能了了二老爷的一番遗憾的。” 在贾珺看来,贾宝玉真的不傻, 至少原著中的贾宝玉还是很有才华的, 只不过是不爱读正经书罢了。 贾政再次摇头叹道: “知子莫若父啊,宝玉这个孩子若是论聪明才智,纵不如你,那也是胜过环儿十倍的。若论八股举业,单看如今,怕不是这块材料。” “本想着好好的教导他,谁知方才夫人过来,竟又说了些妇孺之言,令我心伤。不过想起年夜时宝玉做的两首诗,空灵娟逸,清俊通脱。” “细品起来,还不算是十分的玷污祖宗啊。我年轻时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但为了光宗耀祖,因此重视读书上进,归于正途。” “原想着宝玉也是如此,只是如今来看,怕是有些不成。珺哥儿,若是将来宝玉无法助你,你莫要怪他怨他才是。” 贾珺愣了一下, 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贾政眼中带泪的说道: “我最羡慕的就是你林姑父,不仅是正经科举出身,还是一个简在帝心的探花郎。原想着珠儿能了了我的心愿,未曾想珠儿先我而去。” 贾政因为被先皇荫蔽而没走正经的科举之路, 所以导致仕途因为不是科举正经出身所以一直不是很顺畅, 本身就仕途不畅, 再加上有着重大期许的嫡长子夭折, 嫡长女为了贾家入了深似海的宫门, 嫡次子明明有着极高的天赋奈何不走“正路”, 庶出的贾环‘脑子不好’,于科举上也是很难。 一个这般的中年男人,却依旧是每日里勤勤恳恳的坐衙, 生怕贾家出了什么事。 甚至在这个时候因为没有信心管教好宝玉, 未来无法给贾珺做一个助力而伤心,更甚至会如此语气的和贾珺说话, 这让贾珺也不免的有些同情。 其实看原著的时候,前两次看的时候都不喜欢贾政, 要么‘冷笑’,要么‘严厉’。 但现在看来, 贾政不管是为父、为夫、为子都对得起所有人了, 作为父亲, 虽是没能跳出传统严父形象, 但是对宝玉贾环贾兰,对元春探春也不乏关怀, 会因为小孩们元宵作的灯谜不详而忧愁整夜不眠。 作为人子, 也会对贾母撒娇卖痴, 故意猜错灯谜逗老人家开心, 每逢佳节都会承欢老母亲膝下。 作为人夫, 对王夫人也有尊敬体谅, 每每念及王夫人仅剩一个儿子便对宝玉心软口软。 只是的确是他的自身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带领家族中兴。 儿子贾珠去世对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又要面对贾母无脑溺爱宝玉, 对宝玉的教育最终心灰意冷。 认识到家族颓势却又无可奈何, 欣赏众小辈才华却又忧心于孩子们都是无福之辈 这样的贾政,如何能让贾珺在狠得下心去? 贾珺心中苦笑道: “果然是所有的计划提前做好以后,都将变成备用的计划。世事无常,每一分每一秒都会发生着不可预测的变化。” “罢了,做不到诸葛孔明那般的算无遗策,也做不到贾诩那般的心狠手辣,还是顺应本心吧。至少不会伤害这些真心对我好的人!” 贾珺再次给贾政倒了茶水,笑着说道: “二老爷不必如此伤怀,且不说宝玉,家里的琮兄弟和环兄弟其实都是可以朝着武勋之路发展,未来对我亦有助力。” “兰儿继承了先珠大哥的聪慧,对读书一道颇有天赋,假以时日,必然能蟾宫折桂,金榜题名!到时二老爷也可欣慰了。” “至于宝玉,就算是不爱习文练武,难不成我们这些兄弟还护他不住?将来娶一门好亲事,做一个富贵逍遥的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二老爷虽是严父,但也不可过于严苛。有些时候换一个方法,或许和蔼些,能收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对您,对宝玉,对老太太,对二太太也都好。” 本来贾珺想着不要祸祸宝玉了, 将来给他做一个富家翁得了, 反正湘云、黛玉、宝钗肯定是不能给他的! 让贾政换个态度, 也好让贾母也能跟着少操点心。 谁知道贾政忽然愣住了, 寻思了一下说道: “换个办法?也对,昔日有孟母三迁,只为望子成龙。如今既然严厉不成,且换个法子!” 贾珺的嘴角抽了抽, 心说你这理解能力真的是顶级了! 趁着贾政还醉着,赶紧哄道: “是啊,二老爷不如回去歇着,慢慢的想换什么法子?” 见贾政有些失神,赶紧岔开话题道: “玄真观后山平整出了一块地方,要不要给二老爷建一个清幽的小院,与世隔绝的那种。休假时也可去山上休息,换个心情。” 贾政眨了眨眼睛说道: “好!这个好!不要朱楼画冬,不要富贵奢华。只要清幽气象,不必华丽,就依着村庄的样式来做!” 贾珺笑着点了点头, 扶起贾政哄着他往回走, 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仿若是一对父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