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沈寂循声转过脸,还没看到谢浮,身前一方木盒先自银光中显现。银芒擦过木盒缝隙,缓缓推开盒盖,露出其中两枚圆润饱满的丹丸。谢浮抬手微摆。木盒于看似寒冽的烧灼银焰中化为烟尘。两枚丹丸悬停半空,一枚飞向沈寂,一枚落入谢浮掌中。沈寂垂眸看着鸾凤和鸣丹飞近,神情平静,显得冷峻,又显沉默。“谢浮€€€€”“若你断定无心,何以有意退避。”被这句话打断,沈寂良久不再开口。谢浮掌心的丹丸渐渐泛起微红微润的光,一双鸾凤流动表面,亲昵交颈,仿如红鸾腾飞。无人碰触的另一枚似乎受到牵引,也有红光轻轻闪烁,应和呼吸,贴近心跳。沈寂抬眼和谢浮对视,还没做出最终的决定,谢浮已然代他焚断所有选择,只留出一条不归路。谢浮左手并双指,指腹一抹红痕悄然划过,立即渗出一滴血珠。不等沈寂阻止,血珠随灵力而起,径直落向鸾凤和鸣丹。血色包裹丹丸瞬间,红芒化为一道流光,顷刻没入谢浮眉间。他看向沈寂。“该是你了。”第123章 氤氲朦胧的微弱红光渐渐浓郁,鸾凤和鸣丹上浮现的展翅轮廓也渐渐扩散。窗前的静默蔓延许久。沈寂按在窗边的手微抬一分,却问:“我不用,你会怎么样?”“尚无记载。”谢浮道,“你若不愿,不必勉强。”“……”沈寂沉默看他,继而抬手握住身前丹药,“滴血认主?有什么讲究。”见状,谢浮眸光微敛,闻言上前一步,托起他拿药的手,右掌在他连心的中指指腹拂过,一滴鲜红的血迹径直滚落,滑入丹中。氤氲红光愈浓,凭空画就的纹理愈深。展翅欲飞的鸾凤成型成影,在两人周身环绕盘旋,缠绵交颈时,一左一右,啼声空灵幽远。沈寂直觉一阵压力轻轻抵在背上,在逐渐紧紧贴近的纹理下,把他和谢浮也缓缓拉紧。腾飞的鸾凤拖曳着红鸾流光,化为浅浅红雾,自下而上将两人包裹。沈寂在不得已的狭小空间里和谢浮相对。他看到谢浮衣领下有熟悉的银色凤纹向上伸展,延伸到颈间,藏在耳后,若隐若现。谢浮抬手,也抚在沈寂颈侧,平常冷厉淡漠的嗓音,在暧昧难分的昏暗雾色里显得轻缓:“此番是你自愿,而非受我逼迫。”微烫掌心触及的下一秒,沈寂眼底微沉。他强压下猝不及防的战栗,按住谢浮未曾停顿的动作,看到两人袖袍下的手臂浮现出同样的纹路。一双抵死缠绵的鸾凤。谢浮只按在他比寻常更快、也更躁动的脉搏。有不成方圆的思绪在心间陡然游走,却转瞬消散。“沈寂。”点漆的眼看过来,深邃眸光不着痕迹,似乎杳无波澜。“……”红雾在这刹那倏然拢合。抵死缠绵的鸾凤刻印在拢合的内壁,光影浮动,层出迭见。€€窗外。执昌有所察觉,转身看到窗内情形,他没有停顿,立刻掐诀引动通明殿阵法,全然遮挡殿内一切波动。他在院外守了半日,听到窗内又有动静,不由看一眼天色,动作停住,像是难得的意外。他再转身,迎向正殿大门,人还没到,门先开了。门内先传来陛下平淡的指点。“药性未解,修行未够,此举事倍功半。”随后才是叔叔。“足够了。现在时间紧张,我还没跟玄宸打过招呼,药性的事以后再说。”执昌看向门前。叔叔发冠贴服,衣衫齐整,身形如松,和来时并无两样,与陛下交谈时不疾不徐,侧颜隐有笑意,话落又回身说了一句什么,他未曾细听。他二人于内于外时常如此,如胶似漆,亲密无间,再容不下第三个人。一如九千五百年前。他与陛下一同遇见叔叔,然这万年光阴中最短暂的那段相处,他从来心知肚明,叔叔是为陛下而来。执昌垂眸。不久,他听到脚步声又响起。“怎么站在这?”执昌道:“恭贺叔叔与陛下服丹结礼。”脚步声又停了。“结礼?”执昌道:“是。”沈寂皱眉:“什么意思,这不是修补神魂的丹药?”执昌道:“是,鸾凤和鸣于神魂大有助益。”他抬头,看到沈寂额中一道如粉如银的凤印,一板一眼道,“叔叔为何有此一问?”沈寂看了看他:“算了。”执昌伤没好全,思维逻辑异于常人,没必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执昌更不会追问,又说:“叔叔若解足药性,于修行亦有益处。”沈寂说:“不急。”见执昌静立不语,他加了一句,“不过还是多谢你的丹药。”修补神魂,修为进益,不谈方式,归根结底都是出于执昌的好心,总不能拿得太理所当然。执昌看向他:“叔叔喜欢便好。”叔叔沉默了。他拍了拍执昌的肩膀,又对谢浮说:“我走了。”谢浮道:“嗯。”沈寂才飞身而起。已经到了半空,他记起什么,又沉身落下。执昌正并指代笔,一封信写了一个开头。沈寂眼皮一跳,随手挥散。执昌的手顿在身前:“叔叔?”沈寂说:“贺礼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话落不等执昌反驳,再转向谢浮,“管好他。”执昌默然目送他的身影再度飞入天际,被挥散的灵力复又聚拢,他一眼看过,松手转向谢浮。未完的传信自他身后消逝,他不再理睬。谢浮收回视线,自殿前垂眸看他。执昌立在阶梯下,并不上前:“陛下,鸾凤和鸣丹为我凤族道侣之契,叔叔已得契印,好似未曾知晓此事。”谢浮道:“无碍。”执昌又道:“陛下为何不亲自告知叔叔,若叔叔从玄宸之辈口中得知,岂非徒生波折。”玄宸之辈?谢浮扫过执昌面无表情的脸,只道:“如生波折,早晚罢了。”执昌不懂他话中含义,却知他并无深谈之心,于是翻掌成握,转将手中卷轴奉上。“€€赤台今日奏禀。”€€远处。天边。沈寂脚下云雾急停。他抬手按在心前,又察觉到不属于他的丝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