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 王从碧收拾东西准备去户部把和离的事情办了。 尉迟九仪这会儿本来还在床上躺着,让他听到王从碧要去户部的消息后,立刻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等王从碧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在门口站着等着了。 这一次尉迟九仪没有穿公服,而是穿了王从碧给他做的那一身蓝色的袍子。 因他脸上这会儿一丝血色都无,这袍子穿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倒是不复以往的彪悍,有些俊俏书生的样子。 他懒懒地依靠在一个随从身上,见王从碧过来,很是平常地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来了,那我们就走吧。” 王从碧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尉迟九仪,问道:“你不是说身上痛吗?怎么这会儿出来了?” “今日说好了要陪你去户部的,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呢?” 见王从碧想要说什么,尉迟九仪抬起手摇了摇。 “我的身体我知道,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而且你放心,我就在外面等你,如果是你能处理好我就不进去,若是处理不好我再进去。” 说完,他还掀开后面马车的帘子给王从碧看。 “你看软垫都铺好了的,我到时候就躺在马车上等你” 王从碧确实担心尉迟九仪的身体吃不消,但是看到他都把这些东西摆出来了,知道劝他回去也没用,于是便点点头同意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驶离了白虎街。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户部到了。 王从碧下了马车,戴上帏帽,看了一眼尉迟九仪所在的车子,便带着秋月一起走进了户部。 秋月来过户部多次,所以都不用人带路,他们便走到处理的和离文书的地方。 这会儿正是户部的人刚用完午膳的时候,大家都没急着处理公务,而是坐在一块闲谈。 一会儿说御史台来的那个新人头硬,才来没多久就弹劾了几个德高望重的大人。 一会儿又说某个世子家里妻妾争风吃醋,结果闹出了人命案子。 一会儿又说某条街上新出的芝麻糕特别好吃,众位夫人娘子都去抢着购买。 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王从碧到的时候,他们正说到王从碧和范书臣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 “可真是没想到,范大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倒是做出了养外室这种事情。” “男人谁不想娇妻美妾在怀呀,范大人也是性情中人。” “不过范大人也做得太难看了,惹了正室不舒服,还不让人走,非要闹出许多事情,被那儋州小子给弹劾闹到陛下那里,最后还被公主抽得起不来床,何苦呢?” “就是,这官职贬下去容易,升上来难,也不知道他那外室长的是如何的花容月貌,才惹得范大人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还真见过那外室长什么样子,没他的夫人好看……” 王从碧过去的时候正听到他们说这一句。 虽然这些人是在夸赞她长得比卢芊芊长得美,这品头论足的样子确实把她当成了笑料谈论,丝毫没有半点尊重。 王从碧当时脸色就不怎么好了,秋月脸色更是难看,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砸在旁边的书案上,吓得那些聚在一起闲谈的官员全都抖了一抖。 那些官员转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看见穿着华丽的王从碧提着裙子走了进来,撩开覆在面上的轻纱,对着他们笑着打了一个招呼。 “各位大人,午安。” 户部闲谈的这些官员都因为范书臣闹出的事情,偷偷跑去瞧过王从碧长什么样子。 结果这刚才议论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也许还听到了他们之前的谈话,想到这里户部的这些官员全都尴尬了起来,有些脸皮薄的官员,羞得连耳朵都红透了。 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王从碧倒是没有露出尴尬的表情,反而大大方方地跟离他最近的一个官员笑了笑。 “这位大人,我是来拿和离的回执和户部新建的造册,不知处理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被王从碧点到官员连忙点头,然后让拍了拍旁边站的同僚,让他赶紧去把东西给拿过来。 “王娘子,这律法要求必须是本人来拿,所以真是辛苦王娘子亲自过来拿了。” 官员对王从碧客客气气的解释,他们并不是故意刁难王从碧,而是因为律法不得不这样做。 “大人们尽忠职守,这是应该的。” 王春碧也没有说什么,反正东西能拿到,把这事情办完就行了。 一会儿工夫,去拿东西的官员就回来了。 当着王从碧的面,他们又核对了一遍,然后又要王从碧核对一遍,最后才把东西交给王从碧。 拿到这个东西了,她就和范书臣就再无瓜葛了。 上一世王从碧莫名其妙被抓奸,然后直接进了大牢。 当时在大牢的时候,她是想过要和范书臣和离的,可最后她命丧火海,根本等不到和离这件事情。 想起往事,王从碧忍不住有些想哭。 那个官员看王从碧半天没有动静,眼圈还红了,还是王从碧是对他们办事的效率有些不满,于是连忙说道:“王娘子,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都是京兆尹他们送来的太慢了。” 天子和金安公主都发话了,户部有些人确实想为难王从碧一下,但他不是那些人,他只想着能把这事情早点办完,早点交差便行了。 王从碧见他误会,连忙把东西递给旁边的秋月,笑着对官员说:“多谢大人,劳烦大人了。” “不用,不用,王娘子客气了。” 官员看着王从碧的脸一阵恍惚,这位王娘子看起来长得又好脾气又好,怎么那个范大人会做出养外室的行为,就不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吗。 拿到东西王从碧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下去,便礼貌地对着其他官员一一道谢,然后带着秋月往外走。 等她们离开后,刚才还安静的官邸又有人重新说起话来。 “这王娘子还真是绝色,难怪那位范大人不想和她和离。” “那位范大人非弄个外室养着,还是人家王娘子的表妹,你说这范大人做的,啧啧。” “要不我们来打个赌,看范大人的外室能够登堂入室当上正室不。” “你当人家范大人傻呀,让外室进门当正室夫人。” “他可不就傻吗,不然还能被金安公主给抽成那个样子对,据说现在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们知道金安公主抽了一顿,但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重,于是众人有些好奇问道:“是真起不来了还是假起不来了?” “这还有什么真假啊?据说这段时间范府酬全是范老夫人出的面。” “范老夫人不是回乡下了吗?看来还是又回来了呀。” “没办法呀,范大人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只能让老母出面了。” 一群人说完,有些感叹范老夫人真是爱子心切,这一把年龄本该在乡下休养,结果却为了孩子,不得不又来了京城,真是可怜又可怜啊。 屋中的议论,王从碧一概不知,不过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介意。 不过就是议论几句而已,又不会让她少块肉,她从范府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少不了被人议论的。 王从碧跟着秋月原路返回,她们还没走到门外就和低着头走过来的御史大人撞了个正着。 “御史大人好。” 御史大人没有注意到王从碧,但王从碧不能装着不认识他,于是便上前两步对他做了一个福。 “啊?啊,啊,是王娘子啊。” 御史大人愁眉苦脸地抬头一看,发现是王从碧后他的脸苦得更厉害了 就是因为这个小娘子非要和离,范书成才发了疯,然后被他新来的手下弹劾,把事情闹到天子那里,害得他被罚俸不说,还被质疑御下能力有问题。 可这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得这小娘子,她不过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御史大人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不过他当官这么多年气度还是挺大的,也不至于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迁怒到王从碧身上,何况这小娘子刚刚还很有礼貌地给他行了礼。 罢了罢了,可能是时运不济。 御史大人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客套地问了一句,“王娘子事情办完了吗?” “办完了。” 王从碧笑了笑说道:“大人们都很客气,很快就把这事情处理好了。” “那就好。” 御史大人点点头,“御史台监督百官,如果是他们做得有不妥的地方,王娘子尽可和老夫说。” 顿了顿,御史大人又说道:“若是有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来和老夫说,只要老夫帮得上忙的地方,老夫一定会帮的。” “谢谢御史大人。” 王从碧还以为御史大人看见她会生气,没想到御史大人却会这样许诺。 她有些感动,不过却没把御史大人的好意当回事情。 毕竟御史大人这么一说只是出于礼貌,而她不能腆着脸让御史大人帮她做了什么。 不过该谢的还是要谢,王从碧礼貌地和御史大人道了谢。 御史大人这会儿过来是有事,和王从碧寒暄了几句后便不再多说,继续往前走去。 王从碧等御史大人走了后,才带着秋月往外走,刚在走出门便看见本该在马车里躺着的尉迟九仪居然站在马车外面,正焦急地往这边张望着。 “你怎么出来了?” “脸都白成这个样子,还不赶紧去躺着。” 王从碧以为尉迟九仪老实在车里躺着,没想到会跑到外头来了,急得她连连催促他赶紧进车去躺着。 “我只是有些担心,怕里面的人刁难你。” 尉迟九仪扶着王从碧的手上了马车,“你事情办完了没有。” “办完了。” 王从碧点了点头,把里面发生的事情和尉迟九仪说了一遍。 听到御史大人的许诺的事情,尉迟九仪笑了笑,“那位大人心倒是挺好的,他许诺的事情肯定是能够办到的,不过你有事情也不必找他,和我说就是了。” “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是能够给你找到的。” “你就胡扯吧,天上的星星哪能找得到。” 王从碧正想笑尉迟九仪胡说八道,但看到尉迟九仪认真的眼神后,她不由想起前世最后见到的那个尉迟九仪。 那个时候他的眼神也是这样的认真。 想到这里王从碧也不禁认真起来,她没有像刚才一样说他胡说八道,而是点了点头,轻柔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有事情的话我会第一时间找你。” 尉迟九仪也明显感到了王从碧的变化,他露出一个微笑,问道:“那你现在想要做什么?” “我吗?” 王从碧看了看尉迟九仪,叹了一口气,“当然是先把你送回家了。” “不出去玩玩,喝喝酒,吃点东西吗?” 尉迟九仪愣了一下,“难得今天遇到这么开心的事情,你就不想庆祝一下吗?” “不想。” 王从碧虽然高兴,去外面庆祝的想法都没有。 上次她不过吃了个饭就差点被人给掐死了,现在她还后怕着呢,可不敢再冒险了 “那就回家吧。” 尉迟九仪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你走吧,我在后面跟着你。” 车往前走的时候,王从碧有些担心尉迟九仪的伤势,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后看,秋月也跟着往后看了看。 “尉迟大人还真心大,都这个样子了,还想外出去玩乐,也不怕被仇家找上门。” 自己府邸都被炸成那个样子了,自己也被炸得站立都很困难了,还想在外游荡,真是胆大包天。 “他确实很心大。” 王从碧有些头疼,这么不知死活,到时候出了事情怎么办。 马车走走停停,最终在王从碧家门口停了下来。 王从碧下了马车正想让秋月帮着尉迟九仪的随从一起扶他下车,却看见旁边停了一辆十分熟悉的马车。 见王从碧看了过来,那马车边站着的车夫,便举起手给王从碧行了一个礼。 “范大人这会过来了吗?” 秋月也看见了车夫,皱着眉头问道:“他已经能够起床了吗?” 秋月问得有些无礼,不过车夫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范大人现在还在家里躺着呢,这次来的不是范大人而是范老夫人。” 范老夫人? 秋月脸色一下就变了。 她在范府的时候,没少受这老夫人搓磨,如今听到老夫人过来,哪怕她已知道自己和这个老夫人没有关系,但潜意识还是有些惧怕。 “她来做什么?” 王从碧还没有说话,后面的尉迟九仪就先开口了。 “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