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黄昏,如珠终于从她娘家回来了。 楚稚站了起来,看着如珠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不消她说便知晓事情办妥了。 这信儿,大抵是今日让楚稚唯一一个真心笑出来的信了。 “夫人。”如珠笑道:“老爷和夫人已经派了人出去寻了。” 楚稚这才算是终于放了心,点头道:“有爹爹和娘亲帮衬,想必很快就能将孩子找回来了。” 楚稚咬了下唇,斟酌着语气,忧心忡忡地问:“爹爹,可还有说过什么?” 爹爹这人性子向来温和,又不是个会泄火的人,若是被气急了,又一时发不出火来,怕是要气坏了身子。 楚稚很是担忧这点,自家娘亲年纪也大了,更是听不得这样的事,这老两口可别气出什么毛病来。 如珠皱了下眉,道:“老爷当即就要拿着刀来砍死他。” “不过好在夫人拦住了,说是先让您套出孩子的信儿来再砍死也不迟……” “老爷说,从最开始的时候就应该看出来这穷孙子干不出什么人事,奈何他太会装了,害得您吃了这样的大的苦,说到时候,要您也跟着砍上两刀……” 楚稚:“……” 她顿时就不担心了。 她揉了揉眉心坐了回去:“你就没和爹爹说,眼下这情况不好砍了,得偷偷的。” 如珠又犹豫了下:“奴婢说了,老爷说不怕,到时候蒙住他的眼睛砍,死前让他看一眼自己是被谁砍死的就成了。” “老爷还说……”如珠再再再犹豫了下:“虽然咱们的地位颇低,但咱们有的是银子,拿着这银子往衙门里砸就成,到时定没人会管这个小官的,让您放宽了心砍……” 如珠从袖中抽出一把还没开刃的剑:“这是老爷让奴婢带回来的,说是让您没事的时候……” “额……多练练……” 楚稚沉默着,抬头看向如珠,似是很认可:“放在我枕席下吧。” 如珠乖巧点头:“诶,奴婢这就去。” 索性李温从不在这归棠阁里过夜,楚稚也不担心李温半夜睡醒摸到把刀子吓得屁滚尿流地质问她想做甚。 卧房内传来一阵簌簌的置放东西的声响,楚稚侧眼看去,瞧见这小丫鬟还另外拿了布条裹好了才放回去。 楚稚深吸了口气,心道现在就等如枝回来了。 李府离着这庄子不远,楚稚当时买的时候就记挂着自己会整日往庄子上跑,是以便就近选的,乘着马车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 这个点,如枝也回来了。 正想着便瞧见如枝踏着碎步回来,楚稚便静静看着她,听着她回话。 “奴婢特去寻了庄子上功夫最是了得心思也最是活络的暗卫刘狗儿,嘱咐他今日将京城里能拿得出大钱的当铺问个遍,大抵今夜里,他便能回话了。” 楚稚缓缓点头,这才伸手顺了顺心口,孩子就像是支撑着她心脏跳动的灵丹妙药,在她没找出孩子的下落前,她每分每秒都过得极其煎熬。 这渐渐的得了回信,楚稚内心的焦灼才稍稍缓解,只是她却也明白,若是想要真的问出孩子的下落,还得在李温身上下工夫。 找外室,只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楚稚抬眼看向外头已经沉寂下来的天色,缓声道:“门前留一盏小灯就行。” 楚家家大业大,少不了贼人惦记,是以更是要在这些事上拘谨再拘谨。 楚家的暗卫是楚父时时刻刻盯着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楚家人如何和这暗卫碰头,如何交代事情,都是单独传下来的,这些东西,楚稚从来没同李温说过。 留灯乃是告诉这暗卫,今夜前来,若是留的灯是灭的,那便是白日里来。 入夜,如枝便在外头的树下留了一盏小灯。 楚稚眼底隐隐有些乌黑,正撑着桌子坐等着,她抬眼,瞧见奔波了一日的两个小丫鬟眼底也熬得满是乌青,心下有些心疼,便轻声道:“去睡下吧,待人来了,我再寻你二人起来。” 如枝如珠两人是自三岁时被她爹爹从要将她二人卖去青楼的人牙子手中买下来的,这两人跟着她长大,已然超过了主仆之情,说句实在的,也算是半个家人了。 两个小丫鬟相视一笑,如珠道:“奴婢不困。” 如枝也道:“奴婢也不累,眼下便是逼着奴婢去歇息,奴婢也是歇息不下的。” 楚稚知晓说不动这两人,满是疲乏的眼睛带了些笑意:“或是你二人轮换着歇歇吧。” 如枝却不依,扯开了话题道:“还好世子今夜住在书房,不然咱们今夜可做不得这事了。” 楚稚垂眼,他? 他大抵在对着墙上的那幅画痴笑吧,那才是他心中的家人。 对于李温的背叛,说不难受是假的,但在孩子的性命眼前,这等背叛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缓过神来,楚稚心头浸出丝丝痛感,却又在眨眼间变成了恨意。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楚稚回过神来,凝神听着外头的脚步声,一双眉瞬间皱了起来。 暗卫走路没声的。 楚稚旋即看向如枝,很显然如枝也听见了这脚步声,也觉得事情不对。 “夫人?”如枝小声道:“外头的人……” 楚稚悄声道:“去瞧瞧。” 夜半三更来她院中的人,必然不怀好意。 楚稚站起来,抬手拔下发间的簪子,紧紧握着走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凝神听着。 外头的人似乎察觉到惊动了她,猛地停在了原地。 脚步声骤然停住。 只听见噗嗤一声,那人似乎将挂在树上的灯吹灭了。 楚稚心头一紧,这是不是就是和李温偷换她孩子的人? 握住簪子的手收得更紧,用力到将骨节都压得没了血色,楚稚咬牙,招呼如枝如珠站在身侧,示意开门后两人立马冲出去喊人。 见两个丫鬟点头,楚稚一脚踹开了房门。 砰—— “夫人!” 眼前,李温被突然踹开的门吓了一跳,他本就心虚,被楚稚这么一吓,猛地叫出了声。 “夫君?”楚稚高举着的手缓缓落下,有些失望地看着李温:“你来作甚?” 李温暗暗定着心神,更是疑惑地看着楚稚:“夫人,你这是作甚?” 今日他匆匆回了书房,发现被他特意别在密室门上的发丝不见了。 那一刻,李温就知晓,有人进了他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