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泊烟心不在焉地答复,一面在脑中回想路饮刚才的模样。说实话,他没见过路饮这样,脸红……操,等一下,为什么脸他会这么红,就连耳朵也……好红。他的呼吸错乱了一拍,后知后觉,这不对劲。“我上个厕所。”江泊烟说完不等答复,立即大步离开了主会场,沿着长长的走廊快速奔跑。“谈墨。”路饮默念着谈墨的名字,指尖微颤,按下拨号键,等待电话被接通。第六十三章 手机顶部显示无信号,有人在附近安装了屏蔽器。路饮的几通电话石沉大海,他无法联系谈墨,只能就近找到房间推门进去,转身正要落锁,一双手就在这时忽然重重拍上门板。“等一下!”外面很快响起江泊烟的声音。江泊烟用力推开门,顺势沿着门缝低身钻进房间,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路饮眼底森森的冷意,于是立即将双手举到头顶,表明自己的忠心:“我只是担心你。”路饮:“出去!”他的状态非常不好,药效开始发作,身体如同被蚂蚁侵蚀。如果只是疼痛还能忍受,但那种难以言喻的钻心的痒,在路饮的四肢百骸间流窜。“你。”江泊烟定定地看着他。他嚣张跋扈,但说到底在某些方面外强中干,像一张白纸,甚至连正式的恋爱都没有谈过,遇到眼前这种情况,顿时愣在了原地。“你中了……那种药?”江泊烟舔舐了一下他的嘴唇,立即变得口干舌燥,片刻又愤怒,“宋央干的?”路饮说:“或许。”但他不认为宋央会无脑到在神路的年会上搞出这档子恶心事,背后必然有白逸舟推波助澜,只是这番举动目的不明。路饮身体难受,无心揣测两个神经病的动机,手机始终处于无信号状态,唯一能求助的只有眼前的江泊烟,简直格外讽刺。“这里有信号屏蔽器。”他说,“范围不会太远,就在附近。”江泊烟拿出手机看了眼:“不会还有摄像头?”他不是傻子,这种事明显就是有人做局,立即警惕地在房间查看,没过一会眼神冷冷地把拆下的针孔摄影机扔到路饮面前。“被我知道是谁,我弄死他!”路饮说:“找个有信号的地方帮我报警。”江泊烟欲言又止:“我可以帮你,那种药,睡一觉就结束了。”“你?”路饮冷笑,“我只要谈墨。”江泊烟咬牙:“谈墨,谈墨,又是谈墨,你为什么总要在我面前提起他!”路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朝自己走近,握紧了放在矮桌上的红酒瓶,等江泊烟距离他不到半米时,突然用力将它砸碎,用带着玻璃尖锐残渣的瓶颈对准他。“离我远点。”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城市银白色灯光照在路饮侧脸,手中的玻璃碎渣也随之泛起一道冷光,“江泊烟,我说过,别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他即使难受得厉害,浑身没有力气,看着江泊烟的眼神也是极致的淡漠,生生逼停了他继续向前的脚步。江泊烟嘴角抽搐,残留的理智告诉他要克制,但路饮眼底的冷意让他几欲发疯。他总在被路饮嫌弃,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活到十九岁,遭遇了人生最大的滑铁卢。他心情恍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去年九月初的那场生日会结束后,他提出送宋央回家,在路上遇到了路饮,那时候他干了点什么?尽管已经过去几个月,但江泊烟此刻居然能够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究竟如何用力踩下刹车,转动方向盘,在和宋央打赌路饮是否会被吓得坐在地上时,笑着突然开车朝他撞去。虽然只是一个吓唬人的假动作。当初这些不值一提甚至觉得无比好玩的恶作剧,此刻就像子弹回旋正中江泊烟眉心。他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喜欢上路饮,如果能够早知道。但世上根本没有早知道。江泊烟喃喃:“对不起,我就是想帮你。”路饮举着酒瓶的力气所剩无几,指甲嵌入掌心的血肉,疼痛让他勉强保持清醒:“那就帮我联系谈墨。”江泊烟目睹他自虐的行径,一颗心沉到谷底,眼眶慢慢红透了,咬牙急迫地和他说:“好,我帮你联系。”不到十分钟,谈墨比预计时间还要更早赶到目的地。他跳下车,在酒店的大厅快速奔跑,双眼猩红,呼吸起伏急促。谈墨来时戴了一定鸭舌帽,帽檐被他坏心情地压得很低,遮挡眉眼,露出他此刻紧绷成直线的唇角,气势汹汹,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好人。酒店工作人员见状想把他喊停,被他身侧的保镖阻拦,说明来意。同一时间,警车呼啸而至。神路的年会表演接近尾声,按照流程,接下去是全体合影环节,代表高层和股东的那排座位却少了两人。江少峰扫了眼路饮空荡荡的坐席,低头给江泊烟打电话。没人接听。这个臭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如果不是警察突然闯进现场,江少峰正要起身找人,他继续坐在原位,抱臂看着手忙脚乱的宋海宁处理此刻的烂摊子。宋海宁神色茫然,不明白到底哪里出现了差错。“我们接到报案,有宾客喝到了被下药的饮料。”警察对匆匆赶来的酒店负责人出示证件,“我们需要你的配合。”江少峰闻言立即黑了脸,想到失踪不见的儿子和路饮,阴沉沉地站起来。一道人影这时候快速和他擦肩而过。是个身量很高的少年,江少峰的余光扫到他紧绷的侧脸,顿觉眼熟,过了几秒他想起来,谈照国的孙子谈墨。谈墨来到路饮所在的房间,踢开门闯进去。他的神色结了冰,眉眼凶悍,只有面对路饮才勉强挤出一点笑。他脱下自己的冲锋衣外套披在路饮头顶,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后,这才以一种保护欲十足的姿势,搂着他的肩膀快步往外走。路饮的体温高得惊人,碰到都觉得烫手,谈墨不敢耽搁时间,轻声细语地安慰,立即就要送他去医院。他路过江泊烟身侧,后者脚步仓促地跟在他身后。外面还有几家媒体,又有员工大着胆子偷偷拍照,偷拍者忘记关掉闪光灯,谈墨下意识侧身挡住路饮。一位警察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医院,剩下的人员留在酒店收集证据。谈墨搂着路饮上车时,余光瞥见江泊烟站在不远处,整张脸藏匿在阴影,看不清表情。宋海宁安排助理配合警方调查,似乎隐隐猜到什么,隐晦地瞪了宋央一眼。年会中途出现这样一场闹剧,他怒不可遏,强撑着笑容和众人合影,之后匆匆宣布年会结束,拽着宋央回到家,把人带进书房。“你干的?”宋海宁捂住胸口,心惊胆战,“你是疯了吗!”他抓起桌上如砖头般厚重的文件,狠狠朝着宋央的身上砸去。宋央立即侧身避开,文件用力砸在地板,几乎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一道深深凹槽。宋央面色铁青,大喊:“爸!”宋海宁气得站不稳:“我教你的东西全都被你喂了狗?蠢货!”他指着宋央的手指抖动:“如果查出是你,你的形象怎么办,我们神路又要怎么办!就算你想解决路饮,也不应该选择这个给自己留下隐患的方法!”宋央发誓:“真的不是我干的!”他嘴里常常谎话连篇,但还是第一次遇到想说真话但百口莫辩的情况,无论怎样在路上反复强调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都无济于事,简直憋屈到极点。宋海宁根本不信:“你连自己爸爸都想瞒?”“是白逸舟,爸爸,是他!”宋央忙说,“他之前和我提过,应该在年会上借刀杀人,给江泊烟和路饮一个教训。”宋海宁面无表情地冷嗤一声:“借谁的刀?”宋央一愣:“什么?”宋海宁用力拍桌:“我看他是在借你的刀!”宋央立即得意洋洋:“不可能,爸爸,白逸舟喜欢我!你知道的,很多年前他就已经离不开我。”谈墨带着路饮从年会现场离开,直奔医院。不知道他到底被下了什么药,通话的医生要求立即送他洗胃和做药物化验,防止不良药物造成的肝脏损伤。一路上路饮的状态很不好,谈墨让司机将车内的温度继续调低,后悔没有提早准备冰块。他伸手去摸路饮潮红的脸颊,指尖传来他身体滚烫的热意,带动着谈墨的全身也像是燃烧了起来。车厢内冷气充足,却让人如同待在火炉。路饮用手臂挡住他双眼,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中,谈墨的触感是他唯一舒服的来源。他感觉自己此刻的神志在药物的折磨下变得非常不清醒,他受不了任何诱惑,下意识想往谈墨的身侧靠近。如同缺水的鱼。“还有五分钟就到医院。”谈墨慢慢摩挲他脸颊的皮肤,路饮睁开眼睛,用湿润的瞳孔看着他。他深深注视谈墨近在咫尺的脸,下巴,还有他的嘴唇,并不满足浅尝辄止的触感,想要谈墨的更多。当意识到谈墨的掌心从他脸颊移开的刹那,路饮突然说:“不要。”即使力气早就流逝,依旧想要用力握住谈墨手腕,他的脸颊贴着谈墨宽大的掌心,用呢喃的口吻反复喊他的名字。“谈墨。”谈墨打开了车内的隔断装置。路饮说热,他又让司机把冷气继续降低。这辆车的后排空间不大不小,车内香薰是清淡的薄荷气味,但谈墨只嗅得到路饮身上衣角的雪松香。空调冷气开得充足,但他被路饮紧紧拥抱,浑身热到快要爆炸,忍得额角青筋凸起。路饮紧贴着他,从原先抱住他的手臂,再到抱住他的腰,他的整个身体,谈墨因为这个拥抱而无法呼吸。他屏住自己的气息,垂眸望着路饮。这样的角度下,他能看到路饮微颤的睫,眼角的潮红,褪去平日里的清冷,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炙热缠绵。路饮的西装也皱了,衬衣领口大开,纽扣崩落,这一幕深深刺激谈墨眼球,变得毫无自制力,等听到路饮说“用手帮我”时,他的理智如山崩塌。谈墨的呼吸声渐乱,紧咬他的后槽牙:“你现在还清醒吗?”路饮的眼睛慢慢睁大。“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