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的锦鲤巷小院。 小顺子在外面扫院子,见冬青醒来,便问道:“饿吗?厨房给你留了包子和粥。” 冬青头有些晕乎,扶着门框内疚道:“我怎么睡过头了。你怎么不喊我呢?” 小顺子将扫帚立在墙边,笑道:“小姐出去办事,不让我叫你,说是你昨晚喝多了,让你多睡会儿。” “哦!”昨晚喝酒了吗?她怎么记不太清了?“我额头怎么破了?” 小顺子嘿嘿一笑道:“前日你喝酒碰到门框上,可不记得了么?” 冬青迷迷糊糊地抚着额头喃喃:“我一定是碰坏了脑子!” 她转身回房,没看到背后小顺子惋惜的目光。 顾相府未出正月便由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顾家二公子惨死的消息不径而走,成了京都府街头巷尾的谈资。 皇城御书房 “顾相,贵府爱子之事,朕已着派令锦衣卫追查!你要节哀啊!” 顾泽章神情疲惫,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颤颤巍巍跪下磕头道:“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顾慎行就算再不争器也是他的孩子,叫他如何不伤心? 顾相府,淑香苑 顾夫人坐在灵堂,目光呆滞地抱着顾慎行的牌位,泪已经流干了,嗓子也哭哑了,就呆呆地看着灵堂正中的棺材。里面是仵作缝补了一天才拼凑起来的尸身。 顾泽章从宫里回来,管家迎上来道:“老爷,夫人还是不吃不喝。” “太医来了吗?” “来过了,说是急火攻心得了痴症,要解开心结才行!” 顾泽章灵光一闪,突然道:“言儿那里不是有一位神医吗?何不请她来给夫人诊治一下!” 管家有些为难道:“小人还真去问过,大公子院里的人说大公子身边现在离不开那位神医······” “老夫亲自去请!” 顾泽章说的底气实足,到了顾慎言这里却是商量的语气:“言儿,你二弟的事情对你母亲,哦不,姨娘打击太大,能不能借你的神医去为她诊治?” 顾慎言面色清冷:“她出去了,不在。” “出去?去做什么了?” “许是去寻药引。” “府中没有吗?” 还有顾府没有的东西? “······” 顾慎言抿嘴,似是觉得这问题多余回答! 顾泽章吃了个没趣,留下话:“若是神医回来,还请她去淑香苑一趟。” “好!” 顾慎言算是应下了。 顾泽章前脚出了墨香苑,后脚,叶倾城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要不然,我去给她治治?” 她眉角轻挑,目光挑逗地看向他:“死的、活的、半死不活的,怎样都可以!” 顾慎行这个德性,顾慎言那个后妈也不会是啥好东西! “不必了,留着她,还有用。” 三宝过来怯怯地问道:“神医姐姐,冬青······她还好吗?” 叶倾城叮嘱道:“那几天前后发生的所有事她都不记得了,若是日后见她,千万别说漏了嘴!” “是!”三宝连忙捂了捂自己的嘴,紧接着又道:“神医姐姐,你给冬青吃了什么让她把记忆给丢了?” 叶倾城点了点他的大脑袋问道:“怎么,你有想忘记的东西?要我帮忙吗?” 三宝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多谢神医姐姐。” 叶倾城突然转向顾慎言道:“你有吗?” 顾慎言垂眸,他有! 但是,他必须铭记,不敢忘! 三宝走近顾慎言压低了声音: “福婶递话过来,夫人现在痴痴呆呆的,大公子想让她套的话恐怕一时半会儿套不出来。” 顾慎言冷哼,福婶到底是心疼顾夫人,想以此为由让自己派叶倾城为刘氏治病。 然而,怎么可能? “一日查不出幕后真凶,她的儿子便多受一日的苦,让她自己看着办!” “是!” “公子!”管家在屋外轻唤了一声。 顾慎言点头,三宝出去问管家有何事。 管家道:“醇王此刻正在前厅,说是为吊唁二公子的。老爷让老奴来请公子前去相陪。” 区区一个顾府二公子,哪用得着他一个王爷亲自来吊唁? 他冲着谁?大家心知肚明! 顾相倒是卖得一手好人情! 顾慎言略一沉吟道:“我稍后到!” “是,老奴告退。” “公子······”三宝站在一旁替自家公子委屈! 顾慎言起身道:“更衣!” 顾泽章陪赵拓在正厅喝茶,赵拓心不在焉地应酬着,眼睛不停地往门外瞟,只差开口询问为啥顾郎还不来? 前日便收了消息,顾家二郎没了,他就紧着催促丝造局给他赶出一件适宜吊唁又不古板的太和袍。 丝造局不敢大意,一连出了个十几个花料图案都不满意,又到京都各大丝绸庄挑才勉强挑了一块玄色暗绣银丝合欢花图案的苏缎,裁缝、绣娘们赶了一天一夜,才在今早赶了出来,他便迫不及待地穿着过来了。 玄色的太和袍、墨玉镶东珠的发冠、银色的巾帕、粉白色的蔻丹、玄色间银花的靴子,嗯,完美! 顾慎言进来,一如既往的一袭玄色常服,拱手行礼道:“不知醇王殿下驾道,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 赵拓施施然抬手道:“免礼!” 人前,他这个王爷的架子还是要端稳。 顾慎言起身陪坐到一旁。 赵拓手指捏着巾帕轻甩了一下,翘着兰花指放在膝头,微微侧脸问道:“你近日旧疾复发,可有好转些?” 他今日对着穿衣镜试了几次,这样的动作才能将蔻丹、衣摆和巾帕尽数映在他眼里。 顾慎言一直垂着眸子,赵拓的动作他一样也没看到:“劳王爷费心,在下已经好多了。” 赵拓抬眼看了近侍,后者立马将一个雕漆木匣双手呈给顾慎言。 “听闻蓬莱有仙岛,岛上有仙山,长年冰雪,山巅结草名为洛神,百年开花,千年结果,食之能长生不老。” 顾泽章看向那木匣的眼光都不由得亮了起来,总不会这匣子里装着传说中的“洛神仙果”吧?皇上可是一直在寻这个,这醇王得了这宝物,难道不献给皇上而是拿来讨好慎言吗? 赵拓继续道:“孤王潜了几拨人去都无功而返,只得拿天山雪莲来聊表心意了!” 顾泽章又是失望又是安心,若是皇上真知道醇王拿“洛神果”送给顾慎言而没给他,又不知会惹来什么样的祸事! “天山雪莲极为贵重,在下愧不能受!”顾慎言婉谢。 天山雪莲虽然被赵拓说的不值钱,却是连宫中妃嫔们翘首期盼的仙草灵药。 “孤王给得,你便受得!” 侍从放到顾慎言手边的几案上,他只得谢王爷赏赐。 管家在外面禀报,说是衙门里有紧急公务找相爷请示,顾泽章告退。 赵拓巴不得让这个老灯炮赶快离开,便欣然应允。 出了花厅,顾泽章绕了一圈回了自己书房。 管家禀报当然是他事先授意的。 他不愿在赵拓那里碍眼,至于顾慎言怎么应酬赵拓,他自是不用担心。 顾泽章一走,一应侍从便被打发到屋外候着。 赵拓主动走过来贴着顾慎言坐下,盯着他的侧颜哀怨道:“孤被父皇关了这些日子,你怎得连句话都没捎来?” 顾慎言颔首不语,看在赵拓眼中却满是羞怯和歉疚。 便伸手握住顾慎言的手道:“好了,你心事素来就重,想必也是怕招来闲言,孤不怪你就是!” 顾慎言抿了抿嘴,对付赵拓只消一招——沉默! 他自会自问自答,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