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正修散朝回来,不断听到路上有人在唱歌谣,有的是叫花子,有的是孩童,但是内容都是一样的:“岳千金,真厉害,高马车、金穿戴,没长眼,摔不坏,稀里糊涂往上赖!” 一直到府门前还有一群孩子围着圈,一边蹦跳着一边在唱,他进得府中,管家迎上来,岳正修便问管家,今日为何突然传唱这样的歌谣,所说是何意啊? 管家便将今日一叶青茶馆说书和歌谣之事说与岳正修听,惹得他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市井草民,竟敢败坏我岳家名声! 此妖女居心叵测、妖言惑众,必须严惩!” 两人正往府里面走,门房从后面追上来,双手呈上一封公函道:“老爷,京兆衙门送来公函。” 岳正修接过公函面色缓和了一些:“定是郭知府抓到那妖女,请本官酌定罪刑!” 谁知打开一看,更为光火,将公函扔在地上,连着骂了几声:“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管家捡起来公函一看,惊道:“大小姐还未出阁,怎可抛头露面到衙门公审啊?” 岳正修唉叹道:“律法有明文,凡是府衙公函传唤不到者,皆以藐视公堂论处!届时,咱们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管家一时也没了主意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父母说明日要与叶倾城对簿公堂,岳诗情大哭撒娇:“爹爹,女儿才不要自降身份与那凶妇对质!就算不顾着女儿的颜面,也要顾全爹爹您的颜面啊!” 岳正修无奈道:“此事非同小可,明日你戴着围帽前去便好!” 岳诗情原本就是诬陷叶倾城,她又如何敢去与她对质?哭的更大声了! 岳正修也没想到郭澄这么不会办事儿,抓到人犯打一顿,随便安个罪命发配就行了,怎么整得要对簿公堂这么正式!岳诗情哭的他心烦,一拂袖回了书房,兀自生闷气去了。 岳夫人安抚道:“女儿放心,你爹爹与郭知府是同科,关系非比寻常,明日堂上自有主张!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岳诗情一看,明日上堂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也不再哭了,使了性子,一扭头连娘亲也不理了。 翌日一大早,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半个京都的人都不畏严寒过来看民斗官的大戏! 经过一夜的舆论发酵, 叶倾城已经是不畏权贵、仁义护仆的女侠,简直是万千打工人心目中的最佳雇主! 以至于,叶倾城和冬青出现在衙门口的时候受到了群众的夹道欢迎! 郭澄黑着眼圈坐在正堂高位,精神萎靡。 昨日被叶倾城扎针之后,他一夜肚子里都叽里咕噜的不太平,心里还惦记着今日公审。 一边是未来的吏部高官、一边是身怀绝技的女侠,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煎熬,如同吊在火上烤,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唉! 他感觉自己升职无望,升天之日倒是不远了! 岳家马车停在府衙门前,岳诗情戴着围帽被秋红搀扶着走进大堂,围观群众便忍不住指指点点,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正式升堂之后,郭澄按昨日叶倾城的要求先请岳诗情陈述案发经过。 岳诗情当真是人头猪脑,与秋红两人说得漏洞百出,被叶倾城一问,更是前言不搭后语。 更何况,身后那么多围观群众,有好多当日的目击证人! 众口铄金之下,岳诗情一败涂地!被群众哄骂着出了府衙! 顾相府墨香苑,龙六爽快道:“叶姑娘这一堂赢的实在漂亮!” 他平日也瞧不惯那些达官显贵的家眷仗势欺人。 叶倾城为了救丫鬟,只身对抗官府,此事倒让龙六对叶倾城刮目相看了! 顾慎言垂眸抿了口热茶,羽睫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好看的嘴角勾了勾,幸好没有替她出头,不然,倒是夺了她的用武之地! 凤九从外面回来,先到火炉前转了一圈,去了去身上的寒气才过来禀报道:“公子,醇王还在禁足,皇上既不说罚,也不说恕。” 顾慎言在书桌前画着什么,闻言不禁停下笔,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 他心中了然,醇王前朝有武安侯这个重臣舅舅,后宫有娴贵妃这个宠妃娘亲,只要不谋反,皇上都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老三呢?” 中宫无子,皇长子、皇次子早夭,现在的睿王排行老三,却是现存皇子中的老大,但是生母只是嫔位,早年得了急症去世,睿王便寄养在皇后膝下。 “睿王还是按部就班,前日还去皇上面前替醇王求了情呢!说是皇弟没做好差事,都是他这个皇兄的过失,让皇上将他一并责罚。” “皇上如何?” “更加恼火,一个劲儿说醇王若像睿王这般懂事孝顺,该有多好!” 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东宫位置空悬,前朝后宫都快盯出血来! 皇上膝下皇子五人,成年皇子只有老三睿王、老七襄王和老八醇王。 论出身醇王生母位份最高、舅舅功勋卓着; 论长幼睿王年纪最大、还寄养在皇后名下; 论战功襄王最强,东征鞑虏、西平匪患。 三个儿子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醇王性格乖张,贪财好色,而且舅舅在军中颇有威望,将来若是登基,恐有外戚篡权之忧! 睿王攻于心计,出身过低,虽对皇后孝敬有加,可终究不是嫡出。 襄王性情鲁莽,毫无城府,不爱看书! 大燕朝万里将山如何交到一届武夫手中? 许是选来选去都不满意,皇上才会这样游移不定。 见他出神,三人不敢出声打扰,静静站在一旁等着。 半晌,顾慎言道:“府中可还安生?” 三宝道:“年关将至,夫人让管家打扫各房各院,问公子咱们这院明日何时方便洒扫?” 龙六心直口快道:“才搬回来就要洒扫?回来之前不是刚洒扫过?” 三宝道:“夫人说按习俗,腊月里每一日做什么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样来年才能风调雨顺。” 顾慎言从书桌前起身,让三宝将桌上画好的图纸折起来收进匣子里,目光洒向窗外,院中的竹叶上托着层层叠叠的雪,他语气淡淡:“襄王府的梅花应是开了。” 三宝会意,应道:“是,小人这就去给夫人禀报,明日午上洒扫墨香苑。” 龙六道:“那属下这就去给襄王府递拜帖。” “去吧!” 凤九道:“属下明日在苑里守着!” “嗯!留活口!” “是!” 顾夫人身边的福婶将三宝送出来,塞了一包热乎乎的纸包给他,笑道:“三宝,这些毛栗子是福婶才刚刚拌了蜜糖炒的,知道你爱吃甜,专意为你留的,你趁热吃!” “谢福婶!”三宝将热腾腾的毛栗子揣进怀里,乐呵呵地走了。 福婶看他走远才一撩棉帘进了屋,顾夫人道:“准备好了?” 福婶邪恶一笑露出一嘴黄板牙道:“夫人放心!定让他过不安生这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