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带着奥莉薇娅去了趟隆卡和普莱顿,将紧急事务的代理委托和两个地方的村官知会了一声。 终于到了启程的那天。 莱昂起了个早,一边洗漱一边不忘提醒莉娜帮忙打包好旅行路上要用的物品。 这回不是逃亡,出发前该准备旅具他都会准备好。 毛巾牙刷洁牙粉日常清洁用品一样不缺。 把脸擦干,将毛巾掷入水中,莱昂从木盆上抬头,却瞧见小莉娜眼神好奇的盯着自己脑袋。 “咋了?”莱昂摸了摸头发:“我头上有东西?” 莉娜摇了摇头:“没有,莱昂哥哥,就是觉得您的头发颜色很特别。” 特别? 莱昂抬手拽直一缕刘海,低下头,眼睛斜看瞅了瞅。 依旧是原主那棕褐色的头发,很普通啊? “不是的,您自己肯定看不见。” 莉娜抬手提起自己的头发,指了指发根的位置:“我也是最近才注意到,您这里头发的颜色不一样唉。” “有吗?”莱昂让她取来小铜镜,然后把刘海压到脑袋上露出额头。 果真如此。 棕褐色的发丝根部两厘米左右的位置,发色就像是缓缓渐变过渡一样,呈现出了彻底的深黑色,瞧着跟染了似的,只是平时脑袋上的头发盖着瞧不见而已。 莱昂放下头发,拿起木梳刮了刮,也没在意。 或许是原主的体质问题,也或许是这个世界人种的某种遗传特征吧,谁知道呢。 如今也没法打个车去三甲医院找大夫瞧瞧。 离开了二楼的卧室,隔壁两个客房里的洛哈克和阿泽瑞恩也已经起床,听声音正在捯饬。 莱昂先下去穿好了提前准备的链甲披挂和皮衬武装衣,再覆上保护肩臂和小腿的臂甲、胫甲。 披上遮风挡雨的连帽大斗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混搭的简易行头。 倒是感觉自己从骑士老爷变成猎魔人了。 要不是背着长剑很难拔剑,他还真想s一下杰o特试试。 是的,对目前的他们三人而言,长途旅行还时刻穿着全套骑士板甲的话显然很不理智。 即使这個世界那乌利亚贵族战马的马力异常强悍,足以负担全甲骑士长途奔波,可无奈,三个少年的体力尚不足以支撑日夜披甲的疲劳。 行囊负重有限,此行莱昂只会带那套堪塔达尔男爵的豪华铠甲,以及那让自己嫌弃不已的黑色战袍。 这是用来在堪塔达尔境内出什么意外的时候,让阿泽瑞恩穿上,扯一扯铎森男爵的大旗唬人。 剩下两套骑士板甲就只能放在领地中交给奥莉薇娅保管了。 挎好佩剑,莱昂到后院让霍克将马匹牵出。 一共四匹马随行,除了三匹各自的战马坐骑,还额外带上一匹用于背负行囊和草料的普通驮马。 等洛哈克和阿泽瑞恩也穿好各自宛如“猎魔人”的散搭甲胄,三人便跨上战马向村外走去。 他们起的很早。 但实际上村里的佃户们起得更早。 来到村口眺望田野。 挨家挨户无论男女老幼都早早的下到了地里,人们尽可能的填补人力短缺下的劳作。 莱昂瞥见奥莉薇娅似乎看到了他们。 挽着袖子干活的少女直起腰,在麦地里朝自己挥了挥手。 莱昂也对少女摆了摆手,当做简单的告别 跨过山坡,三人四马小跑着在通向城镇的土路上行进。 于第一个岔路口向西拐去,走过林地和山坳,视野豁然开朗。 蓝天白云,草丘起伏,阳光洒在辽阔的原野上,几行飞鸟自天际掠过,一片怡然自得的风光。 没有需要躲避的敌国士兵,更没有追杀自己的猛兽。 在蜿蜒的大道上,驾驭着骏马时而小跑一会儿,时而漫步,走走停停,莱昂甚至在摇晃颠簸的马背上有些打起了哈欠。 和伙伴们就算有再多话题,也总是有说尽的时候,找不到话头可聊,几个人沉默了下来专心埋头赶路。 有胯下的宝马加持,他们只用半天就赶到了荆棘花家族的大本营。 那座城镇在地图上就名为“法罗里斯”。 也不知是荆棘花家族的先祖用了自己的姓氏将城镇命名,还是按着这座城镇的名字,给自己家族取的姓。 法罗里斯外围还有一片后来兴建的类似“城下町”的外镇区,全城里里外外听说人口近万。 虽然完全比不上原主家乡的罗兰纳尔圣城,但这样的规模在这个时代也不算少了,何况男爵领内的村庄人口数量远远多于城镇, 走过这片低矮的建筑群,来到约莫八九米高的坚实城墙下,把守城门的卫兵拦住了众人,并照领地规定向他们征收通行费。 莱昂只好取出存放文书的皮桶,向卫兵出示了代表自己等人骑士身份的册封文件。 卫兵队长将华贵的羊皮纸展开,仔仔细细的查看了领主大人的印章,这才眼神不敢相信的看向这些过于年轻的少年,赶紧行礼致歉。 三人没有纠缠,在士兵们的低头行礼中催马漫步进城。 贵族老爷就是特权多,若是平民进城,不只是要交钱,还得下来牵马步行,但骑士自然没有这么多限制。 然而法罗里斯居民不少,很多道路也并不宽阔,许多城内的建筑一看就是新建的,这挤占了本就不多的空间。 尤其是在路过人烟密集的大市场时,他们也只能下马才能加快通过效率。 熙熙攘攘的市场上尽是摊贩嘈杂的吆喝声,孩童玩闹的喊叫,还有各种争吵和嬉笑。 但热闹的同时,各种各样奇怪的味道也萦绕在环境当中。 有牲畜家禽的腥味,有人身上的汗臭体味,更有各种难以形容的气息。 拐过一个个隐蔽的街角,莱昂选择性的无视了那些形态可疑的不可名状之物,尽量催眠自己目不斜视。 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北漂体验帝都公厕的记忆。 在这城镇的环境对比之下,塞尔瓦那充满了乡土气味的村落倒是味道清新了一万倍。 至少乡间开阔的环境会让这些味道随风飘散。 他对眼前所见所闻倒谈不上意外,连过去自己的祖国都花了十几年才整顿好城市环境,眼下这座封建主的城镇,显然没有能力去管理公共卫生。 离开拥挤的市场,随镇子内的道路地势走高,进入靠近城堡的上城区,莱昂的鼻子才渐渐好过起来。 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空气真的清新了一些。 稍微缓下脚步,莱昂仰头望了眼通往远处高地的道路尽头,那片远离居民区,城墙延绵耸立的领主城堡,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甭管住的舒不舒服,这高耸雄壮的要塞就是看着气派。 莱昂自然也渴望拥有一座这样的坚固堡垒。 可惜这玩意儿实在不是自己这穷骑士玩得起的。 没有去造访封君的城堡,莱昂已经从巴尔夫阁下前阵子一起寄来的信中知道,厄利弗男爵率军再次跨过河谷郡,去玛莫尔郡支援战事了,此刻不在城中。 绕过道路,在通过另一边的城门离开法罗里斯前,莱昂问路人找到了间有马厩的上城区酒馆。 几人下马准备吃顿午饭再走。 摘下斗篷的兜帽,莱昂三人走进屋内,找了个角落坐下,付完喂马的钱,顺便点了酒水和食物。 本来前世从不饮酒的他,现在也习惯喝麦酒了。 没辙,旅途上他总不能矫情的要求每个店家都给自己烧开水。 至于店家提供的生水莱昂根本不敢想象这座拥挤城镇里的水源得脏成啥样,他实在是不喝酒都不行。 还好这时代的酒水度数很低。 靠墙的诗人拨动琴弦,哼唱着哀伤的韵律:“战争之影,地空无物。 民受其苦,绝望横行。 饥荒趁夜如贼般潜伏, 只留下死亡和毁灭的脚步” “饥荒?男爵领今年是丰年,领主大人刚痛揍了堪塔达尔佬,要饥荒也是南边人饥荒,换一首,换一首。” 付钱点唱的大嗓门客人打断了诗人的咏唱。 “咳咳,那就” 诗人清了清嗓子,换了个歌颂勇者的曲子。 听到了满意的诗歌,那大嗓门的行商汉子转而看向酒友:“告诉你,还真没瞎说,那可是我在王领时亲眼看见的,这能有假? 我太舅舅说这里有说法的,巨龙飞来奥兰德,这肯定是南方佬的国运到头了,将军这次南下肯定能犁庭扫穴,长驱直入” “就你这眼神,喝多了能把天上飞的野鸭也看成巨龙,行了吧你。”酒友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行商汉子顿了顿,丧气的挥挥手:“算了,跟你这没文化的家伙说这个也没劲,说说前几天去河谷郡吧,那的人跟我讲南边跑来不少难民,怕是真要闹饥荒了。” “这我信你,打起仗来哪不闹饥荒?就是别再吹什么龙不龙的”那酒友嚼着肉排答道。 伴着诗人的琴声和来往客人的议论,莱昂三人心无旁骛的快速造完了眼前的食物,再次起身上路。 擦干净嘴,莱昂临走前环视了一圈酒馆内的客人。 有驻场诗人,有吹牛逼的酒鬼,可惜,就是没有哪怕一个打扮的像“冒险者”的存在。 连侍者都是大粗的汉子,还不如家里小仆役们看着顺眼。 莱昂摇了摇头,觉得不行,没那味儿。 这种场合,就该有几个挎着剑披着斗篷,一副很神秘的样子,搁角落里默默不出声装高手的冒险者,那才叫有氛围感。 下次去更便宜点的酒馆看看,有没有这种装逼的家伙。 吃饱喝足,三人离开酒馆。 跨马自西门出城,走上了地图标注的王国大道,朝西边渐行渐远。 此行先去布涅罗茨的大城市看看有没有信使能帮忙送信。 而去往西部要先横穿科索斯郡、布林克郡才能抵达隔壁的大领区。 好在路线都是大道,沿途村镇众多,鲜少有匪贼的踪迹,几人骑乘好马,手持武器,也无惧寻常野兽。 仅用两天,三人就靠近了布林克与科索斯的交界。 这很好认,因为靠边前进,两郡交界处有座非常醒目的高山。 走在山道上,莱昂盯着手中图案简单的地图。 没走错的话,挨着旁边的大山,他们应该也脱离噩梦森林的外围林地了。 “莱昂,看那,有尸体。” 洛哈克从一旁的马背上拍了拍伙伴的肩膀。 听了这话,莱昂抬头立刻收起地图,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 但那具山道旁的尸体显然已经死去很久,腐烂的尸身早已无法分辨模样。 不过其身上穿着的盔甲形制却无比眼熟。 “堪塔达尔人?” 莱昂催马上前,低头瞅了瞅那铠甲破碎,死相凄惨的敌国士兵。 “没准就当初从塞尔瓦跑掉的那部分中的一个。”阿泽瑞恩上前观察了一下尸体腰间那巨大可怖的撕裂伤,猜测道。 “那大家伙居然一路追杀他们到这来了吗?真厉害。”洛哈克惊讶道。 莱昂感慨道:“这对狮鹫来说很容易,咱们走起来慢,但要在天上,狮鹫可能花不了多久就能飞遍整个科索斯郡,当初那些被他盯上的堪塔达尔人不可能躲过追杀,唉,说起来,要是他能载载咱们就好了。” “说不定它就在这座山的山顶上筑巢了呢,要不你上去跟它商量商量?”阿泽瑞恩仰头望了一眼高耸的山峰,玩笑道。 “有那爬山的功夫,咱们恐怕都到布涅罗茨了。”莱昂摇了摇头。 那天狮鹫离开后就再没回来过,现在不知道搁哪安家了。 而自从开始在领地里养马,他也渐渐放弃了心中对“死亡爪”的幻想。 根本养不起。 卡大锤骑得起死亡爪,人家那是皇帝,自己不过是个小骑士,哪里有那么多钱烧。 狮鹫的伙食哪怕以牛羊来计算,吃上一年的消耗也是个吓人的巨款,更何况那大家伙还喜欢吃马,这怎么供得起。 想要单纯靠食物来诱惑它跟在自己身边,肯定没戏。 那家伙能偶尔来塞尔瓦看望看望自己,就已经算够义气了。 当然,以后有机会还是找找它的踪迹,说不定真像阿泽瑞恩所说,就在附近筑了巢。 若是能隔三差五给它供点祭品,当交保护费了,没准它能照着塞尔瓦那一片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