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是为咱们结婚准备的钱啊!” “村子里的大伙不都是家人吗?放心,他们会还的。” “让娜,你老实告诉我,你不答应结婚是不是因为匹克叔叔他们在劝?” “你把匹克叔叔他们想成什么样了?当初,老爹死了以后,就是安多克爷爷和匹克叔叔他们一直在无偿地照顾我,他们年纪大了,我希望多照顾照顾他们,怎么了?” “好,那我问你,你想照顾到他们什么时候?” “你是一个好人,霍恩哥哥,咱们已经是家人了,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低矮农舍内,昏暗油灯灯光下,面带犹豫的少女与痛苦到蜷缩起来的青年。 眼前闪过了一幕幕的画面,霍恩心中升起了一丝明悟,原来,你也是舔狗? 不过,和原主不同,霍恩死时心中早没了女人。 这令人心碎的一幕顶多只能让他同情地送上“尊重祝福锁死”。 这少女漂亮归漂亮,可他不准备重蹈上辈子的覆辙,都穿越了谁还谈恋爱啊。 前世霍恩就是在所谓女神的既不拒绝也不同意中,荒废了大半的人生。 要知道,那时的他可是顶级的小镇做题家。 结果明明从乡镇考上了名牌大学,被她弄的没拿到毕业证,三十多了还在送外卖,这才会被大卡车创死。 如今活出了第二世,难道还要这种事情再发生吗? 绝不可能! 这一次,霍恩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会再爱任何人,他只为自己而活。 他就是要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他要当人上人,他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他了! 呼出一口气,排除掉这些莫名的情绪与杂思,霍恩定下心神,继续沿着时间整理记忆,渐渐拼凑出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人生轨迹。 霍恩·加拉尔,莱亚王国千河谷人,今年刚满十八岁,是会计学徒。 母亲生他时因为难产去世,父亲在三年前被抢劫的逃兵捅死…… 嗯,经典父母双buff开局。 至于他所处的世界,文明大致相当于地球的中世纪晚期。 国王端坐在黑荆棘王座上,骑士在城堡中扬起马蹄与骑枪,教皇挥舞金翡翠权杖,神甫高举油腻的赎罪券,售卖给庄园田野间直不起腰的农民。 该有的都有了,可不该有的也有了。 食人魔、吸血鬼、魔女、矮人、巨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四小贩那样的牛鬼蛇神。 在异种之外,还有骑士呼吸法,神甫赐福等超凡力量更是给予霍恩无限惊喜啊。 不过在此之前,霍恩得先考虑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把这脑袋给接上。 一般来说,人家穿越夺舍的流程都是原主死亡——穿越者夺舍——复活。 他怀疑之所以完成了前两个步骤还没能复活的主要原因,应该就是因为头身分离。 导致复活了就死了,死了又复活,处于薛定谔的人头状态。 卡bug了属于是。 霍恩唯一的希望就是等事情结束后,有好心人能够把自己的躯体拼凑好,别直接分开扔到洪水里。 心中默默祈祷一番,霍恩这会儿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少女与骑士的战斗上。 说到底,原主就是为了推开这少女,才被骑士砍下了脑袋,他还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毕竟闲着也是闲着。 视线锁定后,霍恩这才发现,自上一次让娜跌倒,战斗便已然进入尾声。 踏着柔软的泥地,在臂甲与肩甲的清脆碰撞声中,巴奈特骑士走到了让娜的面前。 单手拄着草叉,让娜身体前倾,艰难地试图站起,将大半个后背与纤长的脖子都暴露在骑士的长剑下。 可巴奈特却没有像对待霍恩一样对待让娜。 他走到近前,一脚重重踢在了让娜的下巴上,将她踢得向后仰倒,又一次摔倒在泥水中。 但这一次,骑士老爷没有给她站起来的机会。 一只沉重的铁靴压在了她的胸口,将她的后背深深踩入淤泥中。 “你如此虐待弥赛拉的信民,一定会遭到神罚。” 挣扎着,让娜用拳头疯狂地捶着骑士小腿上的胫甲。 胫甲发出了当当的响声,却伤不了骑士半点。 “神罚?你们这些罪人也配得到神的眷顾?”轻蔑地弯下腰,伸长脖子,巴奈特骑士将剑尖抵在让娜的下巴上,强迫她抬起头对准自己,“不洁者,呸!” 尽管让娜有意避让,可这恶臭的墨绿浓痰还是落到了她的脸上,顺着鬓角缓缓流下。 “你必遭报应!”双手死命地抵着巴奈特的靴子,让娜怒目圆瞪,她侧过脸庞,向着村民喊道,“先前弥赛拉真的在梦中向我传达神谕了,她说了,唯有团结一心才能渡过难关,大伙,家人们,相信我,团结起来啊。” 没有任何一个村民敢抬头回应让娜。 他们闷着脑袋,抱在一起,像一群农场主手下瑟瑟发抖的草鸡。 他们甚至不敢有大的动作,生怕被认为是想要帮助那个被高大骑士踩在脚下的小姑娘。 “怎么……怎么……大伙,家人们,团结啊——” “哈哈哈哈哈哈。”捂着肚子,骑士老爷被让娜的天真笑弯了腰,“谁是你的家人?他们吗?喂,家人们,快站出来啊。” 村民们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胸腔里去,有些更是讪笑着连连鞠躬,撇清自己与让娜的关系。 让娜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弥赛拉在上,巴奈特老爷……” 就在这时,居然真有人从村民中站起身。 那是唯一一个穿着毛织神甫袍子却混在公簿农中的人。 这胖大神甫叫福兰索瓦·约瑟夫·柯塞,不过饿了这些天,他瘦了不少,脸上原先肥大的皮正耸拉着,挂在脸上。 他弓着腰,谄媚讨好地搓着浮肿的手指,向前迈出两三步: “弥赛拉在上,神保佑您,巴奈特老爷,容许罪人约瑟夫中肯地说两句,老柯塞觉得小让娜肯定是饿疯了,况且您看,他的父亲是一名武装农,您知道的……” “我知道什么?她父亲为我战死不是应该的吗?那是他的职责与荣幸!”扭过头,骑士老爷长剑转向,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吐着信子看向柯塞,“柯塞,你以为你一个杀猪的屠夫,买了个巡游神甫就能指责我?” “不不不,巴奈特老爷,我哪儿敢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胆敢假传弥赛拉的神谕,不该绞死吗?我没杀她已经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骑士老爷轻蔑地抬起下巴,斜视着柯塞神甫,“怎么,你不服气?” “我,我……”在晃动的剑尖之下,名为柯塞的神甫额头上流下了条条汗珠,“三圣保佑您,您的判决的确公正无比,她的确该死。” “我真为我的父亲不值!”癫狂地扭动身体,让娜的咆哮接近破音,“没有人会追随你这样的领主,毫无骨气,只会舔权贵的屁股,欺负自己的领民,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被你的领民万剑穿心而死的!” 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痛处,骑士老爷原先笑意盈盈的脸僵住了。 骑士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他咬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了声音:“好好好,好啊,小娼妇,好啊,我告诉你,我改主意了,我原本只是想在屋子里尝尝你的味道,但现在,我要在所有人面前扒光你!干你!” “你活该下火狱,巴奈特,你活该下火狱!” “希望你的舌头等会还能这么灵活!” 脱下了铁手套,气急败坏的骑士就朝着让娜胸口狠狠抓去。 只可惜,他抓了一个空,而让娜则一口咬在那厚厚的剑茧上。 “小畜生!”吃痛之下,骑士的动作更加粗暴起来。 雨越下越大,好像遮蔽了所有的天光。 万物都蒙上了灰暗的滤镜,闪电飞过,照出草地上黑色的剪影。 骑士老爷的盔甲有棱有角,他低着脑袋,面色狰狞。 在铁靴下,少女用双手抵住他的脚底,拼命地挣扎。 泥水飞溅,人群之中传来哭泣声,村民们跪在地上,握着屮字架吊坠,口中忍不住地祈祷着。 在越发微弱地挣扎中,那只手距离让娜的身体已是越来越近。 太年轻太天真啊,霍恩忍不住地惋惜,还真把人家当家人了。 但一码归一码,就算是从陌生人角度,难不成自己就这么眼睁睁地干看着? 难道就这么目睹悲剧的发生却什么都不做吗? 深吸了一口气,霍恩作出了最终决定,他毅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他发过誓,这一次,只为自己而活,不管其他。 “嘶——”眼皮合拢的瞬间,一股疼痛感差点逼霍恩叫出声。 他能感觉到眼皮下的异物,那是什么,飞沙? 这下雨天的,怎么会有飞沙? 霍恩眨动眼睛想把异物挤出去,可睁眼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眼前的视野好像和闭眼前不太一样。 这无头尸体怎么好像变大了一点…… 不,不对,这不是尸体变大了,是他离那无头尸体更近了。 霍恩瞪大了两眼,他顾不上眼珠的疼痛了。 这哪儿是飞沙啊,霍恩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脑袋在滑动时,眼睛凑到了石子上。 换句话说就是—— 他的脑袋居然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