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沈定授权,贾诩立即出门。 蔡邕宅距此不远,王允死后,贾诩来过此处祭拜蔡邕,宅中仆客认得他,连忙将其迎进门,同时分出一人去后院通报。 过不多时,一婢女来到门厅:“贾公,主人请你至堂前一见。” 贾诩点头,跟着这婢女穿过门前小院往正堂去。 刚过院门,就见一素服女子站在堂前阶下等候。 那女子见到贾诩,率先行礼:“见过贾公。” 此人正是蔡邕之女,有辨琴之能的蔡琰! 贾诩也站定作揖:“见过夫人。” 两人进了厅堂,屋内数位婢女侍立。 蔡琰跪坐在主位,丝毫不见怯,言语大方地问道:“贾公可是来祭拜先父?” 贾诩摇头:“非也,实是为夫人而来。” 蔡琰面色微变:“请公直言。” “夫人可闻中坚将军乎?” 蔡琰眉头紧皱:“如今长安城内,处处能听到中坚将军的名号。” 贾诩笑道:“中坚将军年二十许,听闻夫人贤淑高才,特命我来聘。” 听到这个年龄,蔡琰不由一惊,心中的抗拒先去了几分。 只是突如其来提亲…… 她仔细打量贾诩,突然开口:“请贾公直言。” 贾诩神情稍顿,他看向蔡琰,缓缓开口:“夫人孤身一人,无所依靠,如今天下纷扰,百姓离乱,其危甚也。” 这就是现实。 也就是官员女眷多与蔡琰往来,加上贾诩这等西凉旧人念蔡邕之情,对其稍加优待。 否则一个孤女在长安,恐怕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物理意义上的那种! 父亲过世之后,这两年蔡琰在长安可以说是没有一天能安心。 但让她回陈留投奔亲族,一来舍不得家中这数千藏书,二来无男性亲属陪伴,单独一女子孤身远行,恐怕还不如留在长安! 想到此处,蔡琰悠悠一叹,朝贾诩微微屈身:“此前有劳贾公看顾。” 贾诩继续道:“如今中坚将军部曲多为凉州将校,而蔡公与凉州将校有旧,故有意聘夫人,以安将校之心。” 蔡琰这才恍然,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本以为真是因为什么贤淑、什么高才,没想到是为兵马? 只是她又面露苦涩:“旁人不知,贾公还能不知么?妾与凉州,属实毫无瓜葛。” 贾诩却是笑道:“只要夫人同意,自有我去联络众将校。” 见蔡琰微微蹙眉,面色寡淡,贾诩又补充道:“到时夫人只需召集众将校见一面,往后彼等自会奉中坚将军为主,而夫人为主母矣!” 可是蔡琰并没有多么积极,沉默一阵,才轻声问道:“是否若凉州将校不从,此事便就此作罢?” 贾诩闻言愕然,紧接着他仔细打量蔡琰,直看得蔡琰怫然扭头,才突然反应过来! 此时贾诩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跟沈定交流只要谈及利害,就没什么是谈不下去的,可以说是轻松无比,不用考虑那些有的没的。 以至于他来到蔡家,考虑了这个,考虑了那个,唯独忘了蔡琰自身的感受! 这一刻,贾诩甚至想要不然就这么算了,免得真的成了,结果他被蔡琰记恨,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就立即被贾诩抛开。 只见他哈哈一笑:“夫人不必忧虑,此成固可喜,不成也不会累及中坚将军对夫人的倾慕之情!”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若是夫人不信我,可先与中坚将军见一面。” 果然,这话一出,蔡琰脸色稍稍变好,甚至有了些忸怩之色。 但这年头自己给自己找丈夫也不是什么过于稀奇的事情。 蔡琰父亲已故,又无兄弟,想要再嫁,要么指望族中长辈,要么自己主动寻找。 于是她很快收拾好心情,再次朝贾诩一礼:“有劳贾公操持。” 贾诩面带笑容离开蔡宅,出门之后笑容立即消失,急急忙忙朝京兆府赶去。 他得说服沈定,最起码两人见面的时候表现出爱慕的样子。 难!太难了! 然而此时沈定已经不在官衙。 郭汜前锋已至城下,沈定虽然不亲自上阵,但作为主帅,他还是得上城头观察敌情。 郭汜军来了有两千步卒,八百骑兵。 因张黑足及时调兵阻拦,敌军目前还被烂在泬水西岸,不得渡河。 但据斥候回报,后续已有五千步卒正在陆续通过便桥东来。 而被拦在泬水西岸的敌军并未闲着,八百骑兵直接铺散开来,追剿沈定派出去的斥候,想要把长安城变成瞎子! 沈定站在西南角楼上,眺望远处正在安营扎寨的敌军。 仔细估算一番,他对身边张黑足道:“这个营寨规模不像是三千人的。” 张黑足扶着栏杆向前探身,看了一阵才回答:“我看少则五千,多则六千,应当是为援兵准备。这一个营寨不够,估计要分营。” “这么些人,想要攻长安可差得远了。” 长安兵马说是少,但此时也有两万多接近三万。 八千人,野战有机会战胜三万,但攻城,获胜的可能性低到几乎不存在,只能靠计谋。 想到此处,沈定低声将贾诩的提醒告知张黑足。 张黑足立即皱眉:“若是如此,令蓝田老人守清明门,如何?” 清明门距离京兆尹官衙最近,如果真的有事,沈定可以从清明门出城。 不过沈定拒绝了张黑足的好意。 他傲然一笑:“我领五十骑,天下谁能拦我?” 说着,他安抚张黑足道:“既然长安城防交于你手,你自按照最妥当的布置来,不用考虑我。” 顿了顿,他又笑出声来:“若真事急,就是调我上阵,我也听令!” 见他如此,张黑足紧张情绪消散不少,也跟着笑道:“我真敢如此做,恐怕会被张德容生撕了。” 沈定不由大笑。 敌情观察完毕,沈定没有在城头多留。 张黑足是第一次指挥两万多人的大战,本就十分紧张。沈定若是还在旁边看着,只会加重他的紧张情绪。 长安雍门,王方刚走下城墙,就见到成宜在旁边等待。 王方不由诧异:“校尉如何在此?” “我来寻王校尉说说话。”成宜语气亲昵地凑过来。 “何事?” 成宜不答,拉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又扭头示意亲卫散开。 王方见此,心中有了猜测。 果然,只听成宜压着嗓子道:“我本是追随樊将军,君乃李将军部曲,一朝兵败陷于敌手。” 王方登时竖眉,甩开成宜的手。 成宜却不恼,只是笑着凑近道:“我听闻郭将军已同李将军和解,意欲共击长安。” 王方动作顿住:“你从何处听说?” “嘿!”成宜站到王方对面,“我自是有我的法子,全看校尉做何打算。” 王方面露犹豫之色,终究还是摇头:“我如今既为中坚将军部曲,自当尽忠。” 成宜肃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既然如此,待城破,我自说情保你一命。” 王方朝他拱手一礼,转身离去,仿佛无事发生。 成宜站在原处盯着王方的背影,左手搭在刀柄,握紧松开,反复十数次,才放下手往别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