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妹妹 人们常常被一句“以后怎么办”给吓退了，以后那么长，不是想出来的，而是过出来的。 去民政局一路顺畅地拍了照片，录了指纹，后天秦慕仙就可以拿到自己的证件了。 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秦慕仙也松了一口气，起码不用太过担心自己被查户口了。 小明说自己发现的那个地方还挺远的，来回需要大半天时间，秦慕仙就答应他等他办完事情回来再去帮他。 老人睡了六七个小时，醒来已经是午后了，秦慕仙待她吃过饭之后才开口询问。 “奶奶，我不在家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来找过我？” 老人惬意地躺在椅子上，这就是天伦之乐啊。闻声，她回忆了一下说道：“对，是有人来找过你，而且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姑娘。平安啊你跟奶奶说实话，是不是你做了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害得人家姑娘的家人亲自找上门？” “奶奶，你说什么啊，我怎么能做出那种缺德事。您跟我说说具体情况吧，我听小江说还有一个老太太跟着。” “是嘞，是有一个老太太，秦大姐年龄比我还要大，你别看她今年已经八十四岁了，腿脚还挺利索的。她那段时间经常找我来问你的事情，也安慰了我好久，后面因为受不了海边天气太过潮湿就回去了。” “奶奶，她有跟你说她叫什么吗？”秦慕仙按耐住心中的激动。 老人回想道：“名字啊？我想想，秦大姐好像提过一次，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秦玉梅，没错，她的名字还挺好记的，说一遍我就记住了。” 秦慕仙心中翻起惊涛飓浪，秦玉梅，你还在啊，太好了，你还在！秦慕仙感觉自己鼻子跟眼角酸酸的，有种液体止不住地想往外流。 老人没有注意到秦慕仙情绪不对，接着说道：“对了，平安，秦大姐走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一个电话号码，说是等你回来了让我交给你，还说一定要你打给他。” 秦慕仙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一下情绪，“奶奶，号码你放哪了，拿给我看看吧。” 老人去屋里找出来那张纸条，看着纸条上的号码，秦慕仙终于忍不住了，泪如雨下。 那号码他再熟悉不过了，那就是他消失前自己的号码啊！那个号码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办的，然后就一直跟着了他。爹娘他们终究是放不下自己啊，是希望留住自己在世界上的痕迹吗？ 看着秦慕仙无声地哭泣，老人有些着急，“平安，你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哭了呀？你可别吓奶奶啊？” 秦慕仙抹了一把泪水，平时能完全控制身体的他，现在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泪腺。 “奶奶，我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您出去玩会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孩子大了，有心事了，有些事并不是说自己作为亲人就能帮解决的，给孩子留下空间，让孩子自己去哭去喊去痛苦有时也是一种很好的解决方法。 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心疼而一个劲儿地询问孩子，这样会让孩子感觉自己没有一点隐私，没有一点个人空间，产生自己得不到尊重等等情绪。有时候的痛苦是不需要外人帮忙的，家长要学会放手，让孩子自己独自去面对，这样孩子才能更茁壮地成长。 老人也知道这些道理，虽然担心但还是出去溜达了，去了喜嫂子家。 秦慕仙只是一个劲儿地流泪，并不歇斯底里。那种长久压抑的情绪得到爆发\遇到惊喜就跟熔岩遇到了冷水一样，太过剧烈了。 “喝……呼！”秦慕仙长久才将情绪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拿出上午在镇上刚买的手机，秦慕仙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喂，你好，哪位？”是一个老年人的声音。 “玉梅，小妹，是我。” 秦慕仙的声音并不大，但在秦玉梅耳中却振聋发聩，她的手颤抖了起来，她这个岁数已经多久没人叫她小妹了？那个人的声音还是没变啊，她多久没听到过了？秦玉梅想说出话来，却发现满是哽咽，最终泣不成声。 秦慕仙的听觉是灵敏的，他知道自己这句话给她带去了多大的震撼，而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过不需要秦慕仙担心，电话那边就出现了嘈杂声。 “妈，你怎么了妈？怎么了这是？”听声音是一个中年女子，似乎发现了手机通着话，那个女子拿起手机质问道：“喂，是不是你给我妈乱说了什么话？我告诉你，如果我妈出什么事情，我一定把你揪出来！” 秦慕仙不知道这个女子在妹妹那边是什么身份，不过他也不在意，“你安慰一下她，我不挂电话，等她情绪稳定了你再把电话给她。” “你是谁？到底有何居心？”对面的女子厉声问道。 没等秦慕仙回答，那边的秦玉梅就打住了女子，“小静，把电话给我吧，没事的。” 那边女子很不放心，叮嘱了几句，但拗不过老人，只能坐在旁边以防万一。 “不哭了？” “嗯。”龚静看着老太太像小孩子一样心里很是吃惊，电话那边到底是谁。 “玉梅，对不起，但事情并不是我能控制的，具体情况等我们见面了再说吧。我的身份证件要到后天才能拿到，你现在在哪里居住，我过去找你。” “哥，我去找你吧，我知道你在哪个地方，上次我过去你不在，海边又太潮湿我身体受不了就又回来了。” 龚静这次真的是震惊了，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是知道家里的亲戚情况的，也知道老太太一直在念叨着一个人，老太太每年都要回老家几次就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 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早就不在了吗？现在电话里的这个“哥”是那个人吗？还是其他人？但看老太太的神态，除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还有谁能让她这样失态？ 上次去海边就是因为那个人的原因，但在海边待了些时日并无那个人的踪影，老太太失望而归，现在真的是那个人回来了吗？但电话里的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年轻？ “不用，你就在家好好待着，我去找你，你别乱跑了”，秦慕仙柔声说道，秦慕仙只比妹妹大了三岁，秦玉梅可以说跟着他一起长大的。 对于这个妹妹他可是很宝贝的，他懂事的并不早，小时候和妹妹争抢过好吃的零食等等。等他真正懂事的时候妹妹也大了，他就想弥补一些，但男人的感情总是很含蓄的，妹妹只感觉到哥哥对自己的要求比爸爸的要求还严格。 “好，那哥我在家等着你。”知道自己哥哥的脾气，秦玉梅并没有执着。 秦慕仙又跟她聊了一会，记下了地址，商定好了时间，秦慕仙就挂了电话。 他没有去聊父母的问题，他们应该满是遗憾地走的吧？ 秦慕仙放下手机沉思良久，他不敢在电话中问自己妹妹这个问题，重逢应是喜悦的，这些沉重还是放在后面吧。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跟老奶说这事吧，这一去可能又要好几天，老奶经过上次的事可能心里已经留下阴影了，这次她还会答应吗？要不就带着她一次去，可是老人愿意去吗？ 这一辈子老奶很少离开村子，现在要她突然去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她应该是拒绝的，还是得麻烦小江一家啊，又得欠下人情了。 人情这东西啊，真的是难还。 秦慕仙这边想着怎么跟老人开口，秦玉梅那边就忙碌了起来。 首先就是儿媳龚静的询问：“妈，刚才打电话的是？”龚静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秦玉梅并不知道怎么跟儿媳讲，她的心情儿媳是体会不到的，但电话里哥哥可是说了，他的消息最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因为没法解释啊，他是怎么消失这么多年的？去了哪里？为什么六十多年过去了还这么年轻？ 想想，秦玉梅还是决定跟自己的儿媳说实话，自己的儿子辈的人都是知道自己哥哥的事情的，是没法瞒着的，孙子辈的了解的少，就不用告诉他们实情了。 打定主意，秦玉梅对儿媳说道：“小静啊，你知道咱家的事，知道我在找我哥对吧？” 龚静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她就已经确定刚才的男子的身份了，但她还是有疑问：“妈，是……舅舅吗？可是我怎么听声音这么年轻啊？” 秦玉梅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得等他过来了才知道。小静啊，这件事对孩子们要保密，不过小秋已经知道了就算了，其他人如果问起，就说是我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 想了想秦玉梅继续说道：“你把天行天宇还有你大嫂、小鹿都叫回来吧，省得我一个个安排了，这事要成为我们家的秘密！” 无论是有望，是无望，是绝望，都还是未来的事，何必空空的操心呢？要晓得“现在”是最容易明白的；“现在”虽不是最好，却是最可努力的地方，就是我们最能管的地方。——《刹那》朱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