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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1 / 2)

天气灰蒙蒙的,要下雨了,今天收工很早,摄影大哥的家里打来电话,说是妻子生了,是个男孩,他高兴疯了,见人就说:“我有儿子了!”

他很激动,接到电话的时候先是笑,又是哭,于在中去恭喜他的时候,他抱着于在中,哭了又笑,满是感慨:“于哥,我三个月没回家了,我儿子出生,我都没回去看我媳妇儿一眼,我对不起她。”

这几天忙的很,这部剧版权卖给了光点视频,光点希望做成周播剧,边拍边播的形式,投资方和制片方也这样想,因为题材和内容比较特殊,投资又比较大,万一扑街损失就比较大了,所以边拍边播比较合适,万一收视率不行可以缩减剧本,及时止损。

虽然于在中以一个导演的专业眼光来看这部剧不会扑,可市场这东西,谁能说的定呢!

于是就答应了下来,接来下事情就更多了,要拍戏,还要剪片,一些镜头要补拍,片场的小白板上日程写得满满的。

女二还没回来,他只能尽量把其他的都做好,然后景萱回来专门补她的镜头,场记原本协调好的分镜和分场,因为景萱的离开又得重新调整,上上下下都忙得不行。

摄影和导演合作了很多年了,已经磨合出来,默契很足,换一个人,是不容易的,但于在中还是说了句:“你回去吧!回去看看弟妹,一个女人生个孩子多不容易,别让她以后想起来,都是遗憾。”

摄影摇头,“哥,这时候,我不能丢下你不管啊!”

男人之间的感情很纯粹,就是义气,于在中明白,他也不想让他走,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白天要拍戏,晚上还要熬夜剪片,一刻都不敢停下来。

“回去吧!儿子重要还是片子重要啊!弟妹不容易,回去看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摄影比于在中小很多,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结婚晚,二十九岁才得了第一个孩子,他大学毕业没多久就碰上了于在中,两个人从一部民国剧开始合作,直到现在,摄影一直是很服于在中的,有想法,有底气,他在于在中这儿学到了不少东西。

此时听见他这样说,就松动了,想了又想,最后说:“那我就回去看一眼,今儿个连夜回去,明天我就回来。”

“别,不用这么赶,回去陪两天,我这儿你放心。”

摄影最终还是回去了,大家向他祝福,他笑得开心,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程艺轩就站在姜寒身边,她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人,笑道:“阿寒,你也不小了,没想过要个孩子?”

姜寒点了一支烟,烟雾顺着风飘到耳后去,他瞥了她一眼,说:“不急!”顺其自然就好,虽然那天跟景萱说他想要孩子了,可他也知道,她还小,能玩的时间还很长,猛然让她带了孩子,太不公平。

这点程艺轩也明白,她就是故意说给姜寒听的。

“阿寒,你不小了,这些事还是早点考虑的好,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就不要说了!”姜寒弹了一下烟灰,回她。

程艺轩被噎了一下,心口梗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露出一个笑,“作为老朋友,就算你不听,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景萱太年轻了,年纪小,经不起诱惑,她刚进这一圈,以后保不准会变成什么样,你已经三十岁了,事业也成了,是该成家了,如果这时候跟景萱提结婚,提孩子,两个人闹不完的矛盾,不结婚,你不痛快,结婚生子,景萱不痛快,弄到底,都是矛盾。”

人群渐渐稀疏了,吵闹声远去,两个人还站在原地,周围是堆成堆的器材,现场一片混乱,一如她的心情,不知道他听进去多少,不知道他会不会松动,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

他终于正视她,脸上那点散漫消失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你和她……不合适!”

他面部线条绷紧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我以前也这样觉得,但是感情这东西,谁说得准!”

不是没想过放弃,也不是没考虑过别人,可这一生,注定是她,就是她了,别的谁都不行。

她耸了耸肩,“我就是提醒你一声,毕竟你年长她那么多,就算你明白,她也不一定能明白,你不为自己想,也得替她考虑一下。”

姜寒抿着唇,没说话,程艺轩知道说多了适得其反,说了声告辞,就离开了。

助理凑上来,“艺轩姐,孟老先生打电话过来了。”

“干爹?什么事!”程艺轩锁了眉头。

“说是后天他的生日宴,让您不要忘了。”

程艺轩的脚步顿了顿,后天啊,真快。

赌一把,人生的前二十九年,都是被束缚的,整个人被压在黑暗的地底,哪怕是最光鲜的日子,她都没觉得多光明,现在,她终于寻到了那么点光亮,哪怕是飞蛾扑火,她也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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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沉了下来,这两天补了不少姜寒的镜头,忙得他都好久没静下来去想景萱了,这会儿突然闲下来,他就拨了电话过去,响了四十七秒,没人接,他按了挂断键,锁了手机屏,放在一边的台阶上,摸了一支烟出来。

风有点大,吹得烟雾四散,迷蒙了眼,于在中靠近他的时候,他也没注意,对方拍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于导。”他轻叫了声,接着抽烟,两个人席地坐在大殿外的长阶上,对面是石砌的一小片广场,远处是湖带,仿汉白玉的桥,再远处是重重叠叠的建筑,巍巍宫殿,端的是气势磅礴。

于在中把目光放在远处,眼神细细地描绘着宫殿的轮廓,“在古代,这里是权势的集中地,谁都想要来掺一脚,皇族子孙,更甚,可萧呈煜不一样,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要什么,你其实在某些方面和他很像,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很多事你比谁都看得清楚,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你演萧呈煜的原因。”

姜寒掐了烟,眯着眼去看远处,灯火寥寥,一切显得昏暗,却更加魅惑。

“太过美好的表象会迷惑人的眼,让人忘记其中的凶险,权势对萧呈煜来说只意味着祸患,他是个很耿直的人,不会玩心眼,他明白,所以不会去掺一脚。”

“感情的事也一样,他哪怕喜欢荣锦,也绝不染指她,两个人相敬如宾,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因为他明白,分寸两个字的重量,武侯和皇帝不是一路,他夹在中间,是调和,也是试探。一不小心就会害了她,也毁了自己。”于在中说。

姜寒笑了笑,“从这一点来看,我和他还是不一样的,至少他很理智。”

有些时候,适时的放开比抓住更难,他其实挺佩服萧呈煜的,爱一个人,最难的是克制。年龄,阅历,心态,家庭,他和景萱之间差的太多,彼此都不是对方的良配,他如果还有理智,就不该哄着她结婚,将两个人捆绑在一起。她还小,可能是一时冲动,婚姻,又能维持多久?

“不,你们还是一样的,都挺闷骚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人这一辈子多短暂,眨眼就过了,爱一个人,恨一个人,转眼一辈子就没了,何必逼着自己那么理智,累不累。”

于在中捅了捅他,“还有烟吗?来一根!”姜寒抽了一支烟递给他,又给自己续了一根,两个人蹲在夜色里吞云吐雾,一样的愁苦。

“今天是我太太忌日,每年的今天我都会带一束她最喜欢的火百合去看她,今年没去,我闺女刚打电话跟我闹脾气,我哄了好一会儿才哄住,她说我忘了她妈妈……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忘得了,这些年忙的像个陀螺,一年恨不得拍三部片,可是一闲下来就会想起她。”

他抽着烟,也不管姜寒是不是在听,自顾自地讲:“我们是在东京认识的,那时候拍一部都市片,在那里取景,群演都是当地的,她是其中一个,父母早亡,跟着姑姑在那边闯荡,那年她刚刚满二十岁,想回国去,姑姑不乐意,她跟我说的时候,满满都是惆怅,我一时心软,就跟她说,你跟着我吧,她会画画,我说让她跟着我作美术指导,那时候我还什么都不是,一部像样的片子都没拍出来过,没名气,没钱,只有一腔热血,和窘迫的钱袋,我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下来了。

她姑姑年纪挺大了,养了两个儿子已是不容易,把她拉扯大,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听说她要回国,也没拦着,默默给她收拾了东西,然后她就跟我回国了。

那时候是真穷,一天恨不得二十个小时扎在片场,真没时间谈恋爱,我带她回国也不是想着要跟她发生点什么,后来怎么开始的我都不知道,就好像是自然而然的,等我回味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我那时候瞎忙,连抽时间去跟她领证的时间没有,她给我生了一个女儿,那时候觉得跟梦似的,还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当爹了。

她出事那天我们是打算去领证的,那天临时有几个镜头要拍,拖了点时间,她来给我送饭,从她住的酒店到我那儿,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就那么短的距离,出了车祸。

十字路口,两辆车对飚,先后轧过去,我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团血泥,头在哪,脚在哪,都分不清了,就身上穿的衣服还能勉强认得,孕妇装,生完孩子,一直嚷着让我陪她买衣服,我一直说忙,让她自己去,她不去,就一直穿着孕妇装,又肥,又大,到死都没能穿一件像样的衣服。

那时候我恨不得杀了那两个车主,更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那时候我女儿才六个月,还不会坐,我给我太太找了个老保姆帮衬她,那天回去酒店,老保姆问我,朵妈呢,怎么还不回来,朵朵都饿了好一会儿了,光喝奶粉不好。当时我眼泪就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那悲痛,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就跟天塌下来了似的。

我对不起我太太,到死都没能给她一个名分,我女儿叫百合,小名朵朵,大名是我起的,取一个百年好合的彩头,可没想到……”说到这里,于在中已经忍不住了,捂着脸,遮住眼泪。

那些痛,那些绝望,只能留在每一个夜里,孤独地消化,他想,这辈子都难消化干净了。

姜寒安静地听着,这些事,他都不知道,只隐约听说过,于导的太太十几年前就死了,车祸,为了给于导送饭,当时还唏嘘,现在更是难受,那绝望和痛苦,隔着时间的滚滚烟尘,扑面而来,连他都难招架,更何况当事人。

姜寒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这时候,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就又点了一支烟递给他。

于在中吸了一口,接着说:“我和我女儿感情很好,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我坚持亲自带她,从六个月,到六岁,我都亲自带她,把对我太太的愧疚和思念都用到了我女儿身上,那时候拍戏很少,很多那个时段跟我的演员都知道,我女儿经常在片场跑来跑去,她喜欢玩闹,有时候还当我的群演,大家都喜欢她,给了她很多关爱,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女儿的性格很好。”

他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了些,“所以说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世事多无常,说不定什么时候,一眨眼,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晚了,来不及了。到那时候,再后悔,都是没用的。”他看了姜寒一眼,“今天程艺轩跟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两句,你和景萱交往,的确是差的有点多,但是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对待,别留遗憾,顺其自然吧!别想那么多。”

姜寒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曲起腿,将手臂支在上面,然后才开口,“不是交往,是结婚了,上次跟你请了一周假,是去领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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